家宴过后,大家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何家一直的蠢蠢欲动算是暂时消停了,老太太现在关心的只有婉贞肚子里的孩子,便日日在家拜祭送子娘娘,去诸天寺的时日也是愈发的多。
一开始时候,总愿意带着婉贞一道去,希望婉贞多听听佛音梵语,能够多少安抚一下她受惊的心绪。
只是婉贞自家宴那日被吓到之后,事事总留着一万个小心,吃穿住行更是谨慎至极,去到哪里都难免提心吊胆,只在自己房中还有片刻安生。
每每出去一趟,总是累得人仰马翻,如此这般,去庙中就不见得对她的身心有什么好处了。几次过后,老太太也不再邀她,只让她安心在房中养着。
秀竹这边,家宴过后事儿就少了许多,只是心中始终介怀那日被人疑心下毒的事儿。
经此一事,章老太太临走前特意嘱咐女儿,记得事事避嫌。家中有那么多人照顾婉贞,做为太太很多事就要懂得回避。说到底,妇人生产,十有九难,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再不可落人口舌。
因此,太太开始有意回避着婉贞,吃穿等一应安排,都由薛管家请示老太太后做主,她不再多说一言、多行一事。
老太太心中对于婉贞是有愧疚的。
太太猜测得很对,那日下毒的事,就是老太太安排了景儿去办。
只是她不知道,福儿在旁提醒婉贞不要吃“龙沙醉眼”,也是老太太安排的!
“嘀嘀”吃甜品中毒,同样,也是老太太安排的!
如此这般,不过是老太太思量再三,不得不走的一步险棋罢了!
何家在家宴前的种种动作,已经让老太太看出端倪。
何夫人先是在家族内部造势,而后打感情牌,最后企图携族人在家宴上逼宫,这一步步的都经过了何夫人精心设计。
但是,何松不能够轻易得罪,以他现在的势力,对子圭不管是拉是打,都会带来莫大影响!为子圭前程考虑,哪怕要拒绝,也万不能得罪何松!只好出此下策,搞出一桩无头公案放在那里,暂时让何家说不出话来。
谁知,子圭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听他的意思对于省参议员一职似乎有了新的想法。
也罢!子圭处事稳重,总是深思熟虑过,老太太也不担心这个,只是何家这次,无论如何是得罪了,幸好,一切只是点到为止,也还留着些许转圜的余地。
白露过后,天气日渐转凉,婉贞的身子总不见好!
日日好东西流水一样的补下去,面色却不似往日红润,黑玉般的眼睛也常常好像蒙上了一层阴霾,不见光华。
下人们都在议论,这婉贞姨娘的房间,已然成为一个道场,各路神佛都请了回来,符章满屋挂上,终日香烟不断。好好一个人,竟然离了那间小屋便开始精神恍惚、畏首畏尾,过去的神采飞扬一夜之间就无迹可寻。
于婉贞来说,对她下毒的人一日不现身,一日就过不安生。再好的吃食补品端了上来,内心都是抗拒的,咽下去的每一口都是伴随着无尽惊恐,这样身体又如何好得起来?
每每子圭来探望,婉贞再不像过去一样甜蜜撒娇,只一味的追问:“老太太、先生是否查到是谁人要害我了?”
子圭总说:“当日人多手杂,查起来也是不容易……”
“明明就是小四儿端了出来的时候有了不干净的东西,先生为何不查?”,婉贞墨玉似的眼神充满混沌却还透着一丝明亮,她认真的问。
“捉贼捉脏,不是吗?幸好你和孩子没事儿。”,子圭安抚道。
“不——就是何家指使下人干的!我的孩子碍着他们的事儿了!先生,您明明知道的,求您保护我和孩子,求求您把这个事查个清楚……我怕......”,婉贞破着嗓子喊出了这些话,有几分惊恐、几分愤怒,语气却十分坚定。
子圭此时心中很是为难,自己并不想倚靠何家什么,只是就何松这样锱铢必较的性格,若没有点真凭实据就查到人家头上去,到时很可能反倒是让自己文家没脸。
他暂时也没想清楚要怎么办,只好安慰婉贞几句,说:“贞儿,那日的事是你受委屈了!给我些时日……你现在好生养着,我们的孩子和你,都要好好的。”
婉贞心中却充满了恐惧和绝望,她忽然不明白,一向对她宠爱呵护的先生为何不敢为自己做主?为何最看重孩子的老太太也不为自己出头?太太不是想要等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抢走吗?为何她也不敢说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