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经历一场大战,唐家三口回到打扫一新的家里,坐到沙发上的一瞬间,疲倦感扑面而来,连开口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干坐了片刻之后,唐父作势要起身,唐母会意道:“要喝水啊,我去吧,阿宇你渴不渴?”唐建宇木然地摇摇头。
自己先喝了一杯水的唐母似乎缓了过来,端着两杯水放在茶几上,说:“这叫什么事情,接下来怎么办啊?这婚真能结呢?”说完看着唐父,唐建宇闻言也抬起头,迷茫地看向自己父亲。唐父撇了太太一眼,端起水湿了湿嘴唇。
“这你不该问我,要问他。阿宇,其实事情到现在,流程上尚且没有任何会阻碍这桩婚姻的要素。就连今天的局面到最后,也给你做决定留出了最大的余地。我之所以那样做,就是想你能在没有干扰的情况下,做出对这个女孩子本身的选择。”唐父双手交叉在膝盖上,身体后仰,平静地看着木然的儿子。
唐建宇还没有从那场,开始到结束都颇为怪异的酒席里缓过来,问题没有经过大脑就这样脱口而出了,“爸爸,我到底为什么要结婚呢?”三十岁的唐建宇看着自己双亲,眼里竟是孩童般纯粹的惶惑。
唐父简直要笑出声来,用逗小孩的轻松语气说:“为你妈吧,大概。”唐母闻言用力一推丈夫的肩膀,直说他“胡说八道”。唐建宇没有接话,又问了自己一遍,“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要结婚呢?”唐母刚要说话,唐父一把抓住太太的手,冲她摇摇头。
“你今天来来回回开车也累了,先回房睡会儿吧。待会儿饿了再做晚饭吧!”唐母看唐建宇一直发呆,柔声对儿子说话。唐建宇塞了满脑子的事情,早就昏沉欲睡了,听母亲一说,点点头起身就往自己房间去。
见儿子离开,唐母这才跟唐父说:“我是不是平时,在处对象方面,给他主意出多了,逼得他逆来顺受一点自己的想法都没有了啊?”唐父一抬眼,问:“什么意思?”唐母往丈夫凑近一点,又说:“你看他吓得那样子,失魂落魄,哪还有点平时的样子?再说你看看今天,管中窥豹,这婚能不能结还用问么?”唐父撩起眼皮看一眼唐母,道:“你又给他出主意了。”
唐建宇冲了澡,枕着手臂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上拼接的木纹,脑海里开始倒带。倒回送李亚心一家回去的路上;倒回那场闹剧般的酒席的包厢里;倒回在李家那顿晚餐,李母在桌上诉说举债建房子,成了一家人要同心协力;倒回跟李亚心说“过年来我家吧”的那个黄昏;倒回李亚飞突然来中学找自己,一起吃饭时询问,唐家有没有路子帮忙找份公职的中午;倒回跟李亚心赏花,芍药幽幽吐香的夜晚……
真奇怪,再往前似乎没有什么鲜明的留在他脑海里了,他记不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甚至那时为什么想到要跟李亚心结婚的原因,都记不起来了。这是他以第一个要结婚的女人呀!
两人的关系像一场暴雨之后形成的溪流,像所有河水那样,也会微起涟漪,也有温柔包容,也循着看不见的规则默默往叫婚姻的大海里流淌。
可浅浅的,没有河床的水能走多远?到得了大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