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比起往年似乎没那么冷，天常常阴沉沉的，却一场像样的雪都没有下。或许地理位置偏北一点点的家里已经银装素裹了，石娇娇带着行李，上完半天班之后直接往车站赶去。到了年尾，办公室里没什么要紧事，公司允许外地的员工提早两三天回家过节。石娇娇给季妈妈打了电话，先去医院看老六。
到医院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因为老六换了病房，就在住院部的大楼里转了半天，才找到地方。季妈妈站在门口伸着脖子等石娇娇，一见到她就亲热地拉过手，“可来了，我多担心你路上有什么状况。”石娇娇把手里提的新年礼物送到季妈妈手里，脚下就着急要进房间，被妇人拦下了，“我们在外面先聊一会儿。”
石娇娇一看这处病房似乎比先前的僻静，心里一紧，急问：“难道有什么不好了？这不会是什么加护病房吧？”“哎呀，你这孩子！”季妈妈摆手笑道：“没什么不好的，好得很，菲菲反应都比别人小呢！这里是两人间，贵点环境就好点！我跟你叔叔的意思，治就要尽力治，以后只能看她造化了。”石娇娇不知道季妈妈后半句话的意味，狐疑地问：“她现在睡啦？”
季妈妈这才点点头，“好不容易睡着的，现在睡眠太浅了！病房里还有个老太太，也是这样，人喘气声音大点都会醒过来！”“哦哦。”石娇娇这才明白，季妈妈把自己拦在外面是怕打断老六老之不易的睡眠。季妈妈歪头看着石娇娇，拉着她一只胳膊上下抚摸，叹道：“哎，人有个灾病才看出好坏呢，我们菲菲还算有点福气。”
石娇娇抿嘴拍拍季妈妈的手，“她很快就好起来了。”季妈妈敷衍地点点头，石娇娇忙说：“姨，你回去休息休息，我来看两天。”谁知季妈妈摇摇手，“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个呢！”她指指病房，“现在要注意的地方多了，我都熟悉，你一下子记不住这么多。还有一个就是，这怎么说都是有辐射的，你大姑娘家家还没找对象，阿姨我不敢叫你冒险！”石娇娇一听惊得嘴巴半张，“这没什么影响吧，难道还传染不成？”
季妈妈撇撇嘴，“我是为你好，因为你对菲菲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的。”石娇娇倒是完全没想过这些，眼下焦急地问：“那我跟菲菲见个面都不行了吗？”季妈妈提着石娇娇带来的礼盒，说：“马上医生就要来查房了，到时候你进去看看。她现在抵抗力差，精神也不好，你……”石娇娇打断话，利落地说：“我明白，我不耽误时间。”
查房还有一会儿，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看医生有没有来。“现在就你一个人照顾菲菲吗？弟弟那边奶奶照顾？”石娇娇问，季妈妈挠挠蓬松的头发道：“是呀，还能指望谁呢！市里房子退了，弟弟跟奶奶回镇子上了。有时候叔叔来替我一两天，我回去看弟弟。其实那老太做事我不放心，但能怎样呢？”石娇娇咬咬嘴唇，皱眉道：“那你也很辛苦了！注意身体。”
季妈妈本身是个乐观的人，一听话题太消极了，就笑起来神秘兮兮地说：“我还行，医院里有好帮手呢！”石娇娇不明所以，点点头，“嗯，住院总有护士帮衬。”季妈妈四下看看，凑过来说：“我是说小苏医生。”“啊？”看着石娇娇意外的表情，季妈妈说：“没事就来看看，他是专业的，他一来我才真有放假的心情呢！”
石娇娇也笑起来，“是呢，这医生人真不错，之前就关照得多。好像也比我们大不了一两岁。”季妈妈一听叹了一口，闷闷地说：“这小伙子估计想得不少呢！”石娇娇心下会意，看着脚尖说：“真是两个人都愿意，也没什么不好。”季妈妈摇摇头，“你们都是小孩子，想得太少！”妇人眨眼看看走廊里的灯，自言自语道：“生过这个病，一般的人家都怕谈不到，更何况是他这么好的条件！想想都是罪过……”
不知道老六是怎么想的，或者说季妈妈已经跟老六谈过这个问题了？石娇娇刚想开口询问，看见查房的医生从一个病房里走了出来，好像是往这边来了。季妈妈回过神转头一看，笑道：“啊哟，这个医生最好玩了，讲话热情，不像郝医生天天黑着个脸。”听得石娇娇跟着笑起来。
同室老太太在医生来的时候并没有起身，都是陪护的中年男子跟医生汇报情况。石娇娇跟在医生后面，等他问完话才出现在老六视线里。老六看起来没想象中那么憔悴，一双大眼睛还是清透纯净。笑起来就知道她是个病人，笑容似乎没力气绽开，只是嘴边一抹弧线。老六费劲地伸出手，轻轻地说：“你来啦？坐车累不累？”石娇娇不知道怎么回事，心立刻碎成千万片，眼眶登时红了。
进病房之前，季妈妈帮石娇娇掸了衣服，还穿了没出过房门的大褂子，手也认真地消过毒。她上前握住老六的手，摇头强装笑意，“不累不累，睡了一路。”眼泪却不留情面，吧嗒吧嗒接连往下掉。老六抬了抬连着注射器的手臂，微笑着说：“想帮你擦一擦也不行了。”石娇娇一听，完全控制不了，低头“哇”地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