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结婚证。”石娇娇站在公司走廊上,脸色阴沉沉地说:“这个男人当时对复婚抱有幻想,所以没跟我朋友领证。”电话对面是石娇娇在通域时,关系很好的一个法务,她顿了一下,回:“这样啊,那财产分割这块可以换个思路。但基本上,一定会先走当事人双方调解的流程。”石娇娇一阵气结,“好吧。”“你着急没用,主要看你当事人的意志,我是说你好朋友。”石娇娇抿嘴点点头,“嗯,麻烦你啦,改天一起吃饭!”
在调解室,美泡和那男人事发后的初次见面,她刚刚走进门,对方就露出戏剧性极强的痛苦表情,冲上来试图抱住美泡,被工作人员拦住。他脸上涕泪横流,“老婆,我错了,我彻底错了!我为了你离婚,孩子也没了,遭受的打击太多让我总控制不住自己!”他自顾自点头,“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们不需要调解,回家去,我好想你。”
石娇娇冷眼看着美泡,大学时期那种因为太漂亮而产生的飞扬跋扈,早就消失殆尽。面对施暴者几出苦情戏,她眼睛里已经浮现出不忍的犹疑,脸上细细的伤口甚至还在发红。她的姿态透着被训练过的逆来顺受,捂着嘴,哭道:“太迟了!你每次都这么说,我早该清醒!如果你真的爱我,怎么会骗我吃药,活活毒死了你七个月大的孩子,害得我只能引产!”
万幸那一丝光亮熄灭了,丧子之痛太尖锐,总算能挑破爱情产生的脓包。
“啊啊!”男人抱头痛哭,“不要再提了,你要逼死我吗?你知道我比你心痛一百倍,我是孩子的亲生爸爸啊!”石娇娇看着男人的表演,手里死死捏住美泡的手,忍不住冷冷笑了一声。“你笑什么?”那男人突然恢复平静,阴测测地看着石娇娇。石娇娇眨眨眼,用更可怕的眼神回看对方,一言不发。美泡妈妈恨不得冲上来将这男人生吞活剥,大叫,“你怎么不去死!”突然从石娇娇身后冲出去,整个人都撞到那男人胸口……
场面混乱的调解,以美泡放弃诉讼,两人宣告恩断义绝为结果。在公安局大门外面,她只是扯下脖子上的项链,丢在男人面前的地上,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可能以后,我们再也见不着了吧?”美泡趴在阳台上,对旁边的石娇娇说:“就像大姐、露华,甚至朱青,说散就散了。”石娇娇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远处流血一样的落日,说:“还记得你第一次来,说要带着好茶美酒,一起喝下午茶吗?”美泡垂眼笑笑,“嗯,白色的桌椅和遮阳伞……”“还有一束花!”两人同时叫出来,看着对方笑。
“嘿嘿。”她舔掉嘴边一颗眼泪,费力保持笑意,说:“我恨你,你知道吗?这两年我一直在恨你。”石娇娇皱着眉头,眼神却很温和。美泡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微微起伏的曲线,道:“我好像魔怔了一样,觉得后来发生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为一开始你不支持我。”“呵。”石娇娇低下头,“跟妈妈回家,重新开始吧!”美泡咬唇忍住哭声,伸手抱住了旧时室友。
在车站告别,在石娇娇心里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母子二人像极了的两张泪颜,而是美泡那怎么梳理都不服帖的凌乱头发,毛毛躁躁,逆着光发亮。从前她的头发是多么柔顺而健康,或直或卷,总染着当时最流行的颜色。
石娇娇忽然觉得,每个人都好像独自生长的植物,经历了好歹,即便不去诉说,也全都忠实地反应在自己的枝桠上,一目了然。
“怎么这么憔悴?”张堃放下高脚杯,仔细端详着长桌对面的石娇娇,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衬得面色雪白,也让黑眼圈更加明显。石娇娇放下刀叉,环视了下幽静的用餐环境,说:“大概昨晚没睡好。你怎么样,看起来事情很顺利。”
张堃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弹动了两下,点点头,“是,庆祝主板上市十周年的宴会举办的很顺利,我也单独见到了通域筑造很重要的两个元老。”张堃的表情极少见的春风得意,石娇娇陪着笑了笑,“那很好。”“你呢?”张堃反问,“我去C市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
其实张堃不过是随口一问,可石娇娇跟唐建宇联系之后,一直心怀愧疚,被问得心虚起来,就故作轻松地问:“没有啊,能发生什么?”张堃好脾气地摇摇头。石娇娇迟疑了一下,“其实,真有一件事。”在张堃的注视下,石娇娇把美泡的事情隐去人物说了一下,男人听完皱起眉头,没有发表意见,只简单地说:“别再来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