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大腿重创,失血极多,当场就已昏迷。众人急忙七手八脚将他抬回浮光堂,阳照亲自替他敷上创药,包扎利索,不片刻却又发起高烧来,阳照伸手探他额,只觉滚烫如沸,惊道:“快去丹房拿一粒沫凌丹,只抠一半,与他泡冰泉水口服!”。
片刻间那丹房小童将药兑好给雷秉灌下,阳照足又守了半个时辰,这烧才慢慢地退了,阳照才稍松口气,令众人退避,只留一人照看。
半夜间雷秉神智渐复,只觉腿上剧痛钻心,脑中一团混沌,突听旁边似有抽噎之声,抬起厚重的眼帘,懒懒地侧头一望,却是道童清泉。雷秉甚感意外,虚弱道:“咦,是你?”。
清泉将眼泪一抹,高兴道:“啊哟,你醒啦?我叫阳师叔去!”。
雷秉摇头道:“我好渴,你先打点水来喝”。清泉忙替他打来凉水,扶他喝了。雷秉躺下,微笑道:“清泉老弟,我万料不到是你在照看我,你刚才却哭什么来着?”。
清泉垂目扁嘴道:“刚才我们替你裹腿伤和前胸的创口,只能把你脱得赤条条的,只见你满身都是旧伤疙瘩,跟爬了一身死蜈蚣一般,浑身找不出一块好肉来!我知你以前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儿,这些伤都是这两三年间添的,其间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闯过了多少鬼门关。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却有些心疼起来,又想起自己之前对你很是无礼,心中更内疚了,不知如何,便像个女人一样哭了出来”,话罢咧嘴一笑,两粒泪珠掉了下来。
雷秉把他手一贴,微笑道:“你能对我说这些话,可见是心胸坦荡,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会又是女人了?”。
清泉摇头道:“我算得上什么顶天立地?你才算得上呢。今天你本来可以逃走苟安,但你却并没有,而是不惧生死,硬碰那姓陈的,有勇也有谋,给我们华山派长了脸面,大伙儿都对你十分佩服!”。
雷秉微弱笑道:“我命硬,还不到死时”,此时困倦袭来,便昏昏欲睡。却又听清泉道:“对啦,你刚才在昏迷中,老是叫一个’阿桃‘的名字,阿桃是谁?你的相好吗?”。
雷秉双目一睁,身子一颤,失声道:“啊,我叫她,叫她了吗?我,我不记得。她在哪里?”,眼前顿时一片模糊,泪光恍惚之间,只觉如坠云雾之中,天旋地转,颠沛不停,突然间又止歇不动,万籁俱寂,眼前却渐渐分明起来,只见房梁上雕龙画凤,岂不正是自己在泸州的卧房模样?刹那间惊喜无比,双眼竭力睁开,嘴中含混叫道:“啊哟,这都是梦,都是梦!”,突隐约间听外间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尖道:“雷哥哥,别睡午觉了,你再不来玩,我自己走了!”。雷秉狂喜不已,张口要应,奈何半点发不出声,正发急间,突见一个妇人依坐床边,满目慈爱地看着自己。雷秉恍如隔世,如经沧海桑田,长长嘘了一口气,深情又温柔地望着她,微笑着,带着撒娇的语气说道:“娘,我做了好个春秋大梦呀!”。
那妇人微笑道:“嗯,醒了你讲给我听!”,却是一口陕甘方言。雷秉闻声一惊,立刻转醒,只见那妇人不是李氏,却是陆玉玲,眼神立刻又暗淡下去。
陆玉玲见他醒来,便道:“刚才清泉急匆匆跑来,说你直翻白眼,胡言乱语。你眼下先不要入睡,不妨先清醒一两个时辰,以免重入梦魇之中”。雷秉点了点头,突淡淡地道:“我很是想念盖大侠”。陆玉玲微笑道:“等你伤养好了,再去找他无妨。他可能还不知道你已入了华山,否则应该早赶了回来,传你’晓风剑法‘了”。
雷秉腿上这一次重创,又引得几处旧伤复发,折腾反复了月余,方逐渐见好。这一月之中甚是清闲,倒又得空仔细琢磨那些基础剑招。这天傍晚贺忠回来,尚未入门,便听见他在屋内将宝剑挥舞得霍霍生风,一边欣喜无比地自言自语,便推门问道:“雷师弟,还在琢磨那些剑招基础吗?我看你早已差不多啦”。雷秉笑道:“倒也算马虎学会了,不过我倒对这些剑招另有一番打算”。贺忠奇道:“咦,什么打算?”。雷秉笑而不语,只道:“眼下尚未完成,不便献丑,待差不多了,再找贺师兄指教”。贺忠摇头笑道:“你学起东西来点子真多,不似我们,师父教什么就闷头练什么。你眼下伤未全好,还是少动兵刃为好,一来费神费力,二来也不大吉利。现下外头阴雨新霁,霞光好看的很,你出去逛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