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栅栏里面不是旁的,全都是人,男人。
他们全都被扒得光猪一样,赤条条的展现在人前,只有一条兜裆布遮羞。年长的约有四十出头,小的却还不过十四五,脸上连胡茬都没有。他们全都双目无神,绝大多是听到外面的声音也毫无反应。偶有些将头偏过来的,也尽是一副漠然的脸色。
做管教的那个短粗汉子敲打用手敲打着栅栏,吆喝着这些奴隶起身:“都站起来了啊!让大爷选人下场了!能被挑上是福气,可别错过了。”
那些奴隶们一个个,磨蹭着站起身,摇晃着凑到栏杆前,像是展示商品一样,微微晃动着自己的身子,摆出一些姿势给周贤看——不,不是像。他们就是正在被展示的商品,这铸铁栅栏里面的空间,是他们的橱窗。
“爷您看看这个。”管教的炼气士极力推销,“这些都是些好伙子,别看我们关着他们,也都是让他们好吃好喝打熬力气的。我还时不时教他们两手,手上的功夫全都不弱。这个,二十出头,正是好时候。瞧这一身的腱子肉,下场去绝对打出血来。”
周贤抿着嘴唇,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栅栏里的那个青年。那个青年避开了周贤的眼神,侧头望向别处。
“不喜欢?这个,这个!”管教拍了拍另一间的栅栏门,“爷您看看这个,年纪大一些的,三十六。身子特别状,而且多有经验。看看这一身的疤,下过多少次场都能全须全尾儿回来的。您挑他去斗兵刃,一绝!”
周贤的面皮抽动了一下,含糊地说:“全须全尾儿,这个形容听起来不像是说人,更像是说狗。”
“您这话说得对了。”管教的哈哈大笑,“他们可不都是爷您的狗吗?来,老梆,跪下给爷学两声狗叫,说不得爷一高兴就把你买下场了呢。”
周贤愣神的工夫,那个三十六岁的汉子当真就在栅栏里面跪了下来,匍匐上前,紧贴着栅栏,冲着周贤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了一些模糊的声音,继而“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够了!”经过了短暂的震惊之后,周贤喝了一声。那汉子果然不叫了,却是仍旧跪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若是没有这个管事的或者是周贤发话,他是绝不敢起身的。
周贤强压下怒火,把那些纷乱的念头甩出了脑海。他平生第二次,想要杀人。第一次是针对那一家三口盗墓贼,这一次是想要弄死这极乐馆所有的管教掌事,还有他们的幕后老板。
这是个不拿人当人的魔窟,是个消蚀人性的罪渊,是个让人恨不得付之一炬的肮脏之所。
但是周贤不能凭一时义气仗剑杀人,他不能在这里宣泄他的怒火。他没有执法的资格倒是其次,若说是首恶在此,他杀便是杀了,全无所谓。但是他现在若是在这里大闹一场,必然打草惊蛇。到时候就算他将确凿的证据交给郭子衿,恐怕也于事无补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周贤在心里劝诫了自己几句,转回身的时候已经摆出了一张笑脸。
“爷,您不喜欢他学狗叫?”那管教的仍旧是满脸堆笑,“我再给您找找别人?我们这儿能打的棒小伙子多着呢,我跟您说……”
“你是这儿的管教,你刚才说,你会教他们两手功夫?”周贤轻声问,“那岂不是说你比他们都强,我要买你下去打,那不必然是会赢的吗?我买你怎么样?”
那管教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动过,瞧着不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了。他十分自然地说:“爷,您买我下场不是不行,但是我跟这些奴隶不一样,我是个炼气士,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小人我的对手。您买我下场的价钱实在是太高,到了场下必然也都是押我赢,没人压对面。您赌赢了,却仍旧是亏钱,那就没意思了。”
周贤摇摇头:“非也,非也。你是炼气士,那就再找一个与你同是炼气士的人下场不就好了?那打斗绝对要比这些只是粗通武技的奴隶要好看许多,你意下如何?”
“爷,我们这儿确是有十几位炼气士的管教。”短粗的汉子对答如流,“我们极乐馆的规矩就是让客人开心,您这么定完全没有问题。可事情出在,我们这些管教是轮值,要是想要俩炼气士下场,得先定下,安排到明日这个时候去。您若是等得,或说是明日再来了,那就可以。”
“不行!我现在就要看你们打!”周贤板起脸来,“极乐馆就是这么个浪得虚名的所在吗?”
“哎……您这就让小的为难了,这个我说的也不算呢……”管教面色一苦,摊开手来说,“这样好不好,我给您去问问我们掌事的秋娘,让她来给您安排。”
周贤轻叹了一声,挥了挥手:“免了,麻烦,太麻烦。我也等不到明日,就不斗人了。”
“哟,这话说得……可惜了。”管教也是一脸惋惜的神色做了出来,躬身相送,“我这边给爷您赔罪了。那……就等爷下次再来。”
“赔罪,就是嘴上说说吗?”周贤眉毛一挑,冷哼一声,“那你这可有点太没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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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您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管教做了个慌张的姿态,“那,您看这样好不好?我这边,就把刚才学狗叫这个送给您,让他下场去打,斗兵器还是拳脚您说了算。赢了的就都是您的,输了的,算是我的。”
周贤一摆手:“我不买这些个奴隶就是嫌弃他们,你送给我,我也不要。我说今天不看了,那就是不看了。这样吧,你就像刚才这个奴隶一样跪下来学几声狗叫,学到我满意为止,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你同不同意?”
“这……”管教的有些诧异。
他在这极乐馆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事情都见过,各种蛮横的客人也都接待过,来的都是爷。他先前的种种都是演的,无论是谄媚的笑,还是局促,无非是哄周贤高兴的手段而已。
可这时候的诧异,是真的。
“你们极乐馆不是以为了客人高兴为规矩吗?”周贤眼睛一瞪,“我这辈子还没让炼气士在我面前当狗呢,你给我当一回,爷给你钱。若是不学,我回去就说这蟒山极乐馆浪得虚名!”
“别介,别介,爷,我学。”管教牙一咬心一横,跪下了身子。
他膝盖当脚走,蹭到了周贤的近前,伏下身子,双手撑地,垂着头,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两声低沉沙哑的吠声,含糊不清。
周贤一皱眉,高声喝道:“抬起头来,大点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