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极容易产生自我怀疑的动物。
因为情绪太复杂,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等等。
顾小年因为太确定而产生了怀疑,怀疑是不是自己入套了。
他重新开始思忖,开始思量下一步要踏在哪里才不会输了这一场,虽然失败的代价并不要命,只是受一点小伤。
他觉得诸葛伯昭自持身份,必然不会在这里对自己出手,也没有理由。
因为自己官职身份在这,因为柳施施在这。
可自己已经快要破除他的奇门阵势了,若在这里失败,那可真会让人伤心失意。
顾小年咬着牙,眼中计算之色很浓,他只看着前方,看着前方的那道负手而立的身影,对方从未有过多于的动作,只是侧对这边,看着空无一物的校场。
但他知道,那便是脚踩奇门的关窍。
顾小年从未朝后看过,亦没有丝毫后退。
他从不喜欢思考,但被动时往往会爆发出全力以赴的巨大能量。
时间在慢慢流淌,四周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顾小年恍然发觉,抬头看了一眼。
围观的人在看着自己,保持着平静目视的动作已经不知道持续了多久,水墨构成的身影,却是黑白分明的眸子,就这么注视着自己。
顾小年觉得有些冷。
然后,他又朝前迈了一步。
一步跨出,脚下的金线开始收缩,那些看着自己的人通通消失了。消失的很缓慢,身影如同被光芒刺穿的夜色,先是透进一缕,接着便是千疮百孔地撕裂开来。
顾小年抬手挡了挡,这一下他感觉到了轻松,便脚步有些轻快地朝前走。
慢慢地,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他走的越来越淡定从容,他恢复了自信,身形笔直。
人有气场,因自信而生。
所有的金线开始淡化,恍然间,四周只剩下了黑与白。
顾小年走到了那道身影之前,他掸了掸袖袍,这方世界中,只有自己是原本模样,那般鲜艳却不惹人恼,光彩夺目。
他说,“我过来了。”
一直未动的身影终于有了动作,他听到了这句话,转过了身子。
那是诸葛伯昭的脸,不过只有先前侧对时被顾小年看到的那半张,另一半的脸却如同砚台中的墨水一般安静。
顾小年眼角跳了跳,微眯。
眼前的人没有出声,但只是这般漠然看着的动作便已够嘲讽。
他仿佛在说,你输了。
顾小年看着诸葛伯昭,发现对方的目光与其说是在看自己,倒不如说是透过自己看向了远处。
“人要三思,斟酌而行。”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语气有些生硬,并不讨厌,却也能听出那种不喜欢。
顾小年想起在北凉州的时候,柳施施曾跟自己说过这点,说诸葛伯昭并不喜欢自己,因为自己所做的一些事情,因为自己的名声,因为关于自己的传闻。
那时候他觉得这是对方没有见过自己,他可以表现地更好一些。
而现在看来,这很难,对方今日只是与自己一见,便是直接要乱自己的道心。
斗法不是比武。
不伤人,却伤心。
顾小年似乎又觉得心里有些痛,他知道,这是那在奇门中的精神秘法在作怪,它要斩断自己心上的某样东西。
顾小年眼里涌上几分狠意。
“不服输是好事。”诸葛伯昭说道,“但要正视自己的失败。”
顾小年第一次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在自己身后。
那些金线组成了自己走过来的路,曲曲折折,不成规律,而在那路的尽头,或者说是自己迈步的初始,还站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