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将至,不远处的小村庄零星亮着几盏灯,更多的还是黑黝黝的一片。
车夫等下人们只跟来了一个,其他的都留在原地看守马车。
燕绾骑在那匹高头大马上,想起谢忱刚才是如何掐着她的腰,将她送上马的,她的脸颊就忍不住飞起两片红晕,被傍晚的冷风一吹,立刻又白了回去,倒是没让旁人注意到她这片刻的心思浮动。
仲宁走到前面带路。
谢忱也是在前面的。
不过他是走在前面替燕绾牵着马。
手中拿着一盏灯笼,仲宁的目光扫过零星的几处光亮,回头看马上的少女。他伸手递给少女一个油纸包,“老木匠家境不是很好,许是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招待我们的,我这里还有一小包牛肉干,绾绾你拿去吃点,也好垫垫肚子,等会儿不管他能不能修好马车,也都叫谢忱先带你去樊家庄,可好?”
“刚才在马车上吃了一颗桃子,我现在不是很饿的。”
燕绾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并没有接下仲宁手中的东西。
她见仲宁一直不愿意收回手,只好将自己的顾念说出来。
“那什么,你或许忘了我们今天来法蓝寺是做什么的,当然小表哥和你还有谢忱是非亲非故的,可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至少在今天我是需要为他茹素的。所以这牛肉干你还是收回去吧,等会儿到了你说的那户人家,叫他给我一杯白水就好,我有些口渴了。”
倘若少女不曾提起,仲宁确实是想不起来茹素这样的事情来的。
他沉默片刻,终于如同燕绾所说的那般收回了油纸包。
又低声道:“老木匠的家就快要到了,绾绾你且再等一等。”
“好。”
燕绾这一回就是笑眯眯的点头,再没有拒绝的迹象。
“仲宁,”谢忱发现仲宁是带着他们往没有光亮的那一片屋子走去的,便开口拦住他:“不如你先带着人过去,同那家人商量好了,再出来叫我们,也能省些事,你看怎么样?”
他是担心前面的路上一点灯光都没有,太黑了。
燕绾收回了四处打量的视线,朝谢忱摇了摇头:“我们还是走在一起,不要分开了吧!”
只她看过的那些话本中,多少配角就是因为分散开来,才会落得尸首两分的结局。
她觉得自己应该吸取前人的教训,尽量不要落单的好呢!
“嗯,那就听绾绾的吧!”
谢忱顿了下,还是应了燕绾的话。
他顺手从一旁下人的手中拿过了灯笼,然后递给了燕绾。
“这些灯笼能照亮的地方还是太少,偏偏乡间小道又不那么宽敞,绾绾来帮我提着这盏灯吧!”
手中握着能照亮一小方天地的灯笼后,燕绾只看着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时,就都是清清楚楚的,倒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了。
“已经到了。”
仲宁看着眼前门扉紧闭的小院,面上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他上前去扣响了门扉,在听到屋内含糊的问话声后,抬高了嗓音,回道:“李伯,我是仲宁……”
后面的话都还没有说全,屋里的人就已经奔出来开门了。
被仲宁成为李伯的那人其实已经很大年纪了。
从年岁上来算,甚至都能够充当他的爷爷。
李木匠今日是与往常一样,天刚开始黑下去,他们一家人用过了晚膳,便就直接休息下了。
听到屋外动静时,他还没有睡着。
因着担心是有小贼出没,他连衣裳都来不及穿,翻身下了床,捏紧了放在床边的木棍,假装还没睡醒的问着屋外的人。
倘若来的是贼,听到家中主人的声音,十有八九是会被吓走的。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今儿来的竟然是位客人。
而且是他一家子都念了许久的客人。
李木匠捞起窗边的外衣,随手披在身上后,就出来打开了门。
“宁哥儿怎的有空来这儿,你该早些派人来说的,我也好给你们准备些吃食东西,总好过现在这样两手空空,连杯白水都要等上好久。”
他一边说着,一边高声同屋里的妻子喊着,让她去看看灶间的火有没有灭,赶紧捡几个新鲜鸡蛋,给宁哥儿做完做碗溏心蛋。
“也别在门口站着了,快些进来做。”
李木匠招呼着人进来,抬眼便瞧见了仲宁身后的马和人。
仲宁笑了下,说:“白天法蓝寺有一场水陆法会,正是我身后的小姑娘替她表哥办的,这丫头是我妹妹,从前都是住在锦官城的,对碎叶城这边的事情都不大了解,我有些不大放心她,便也跟了过来,也幸好是我跟了过来。”
“回去的半路上,小丫头坐的马车坏了,被停在了半路上,我这不就想到了您。”
“马车呀!”李木匠年轻的时候,很擅长做各类精细的木工,也曾一个人做过一辆马车的,不过他这会儿却没有自己上手的想法。
他搓了搓手,看向了仲宁,眼中带着些微的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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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哥儿,我能先让聪哥儿去看看吗?”
像是害怕仲宁也和其他人一样误会他,他连忙解释道:“宁哥儿你是知道聪哥儿的,你也让大夫来瞧过他的,他是小时候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才变成了……痴儿,不是天生的傻子,他这个病是不会传染的,他跟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手艺,也能做木匠的,他做出来的东西和别的木匠做出来的都是一样的,不会给人传染了疯病的。”
仲宁点头:“您别着急,我当然知道李聪是什么样的人。”
“更何况今天本就是我们求到您这边来的,您和李聪愿意帮我们去看看马车,能修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的,哪里还有嫌弃人的道理。”
燕绾早就下了马,这会儿正跟谢忱站在一起。
她轻轻扯了扯谢忱的衣袖,好奇的问:“他怎么会那样说?”
没头没尾的问话,也只有谢忱会明白她的意思。
“总有些人就是那样的愚昧无知,对于自己并不了解的事情,就用想象去胡乱揣测,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是有心恶意揣测的,或许是因为妒忌,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就肆意宣扬本来不存在的东西,却让别人都信以为真。他们家那个生了病的孩子,大概就是在这两种情况之中吧!”
疯病与傻病是不会传染的,但人心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