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泽长叹一声萧索说道:“燕独据辽东,赵雄霸燕云,韩魏拥腹地,楚有长江险,齐有山海利,孰无地利乎?
秦有英主贤臣,六国岂无明君良相?何以六国居安厌战,唯独秦以武勇开拓为荣?
陛下请联系实际想想,当初建奴在黑山白水间,可有任何地利之说?
可现在如何?
东有朝鲜为腹心,西有漠南蒙古阻隔其他鞑子部落,南取大明辽东全境为国土,北则是他们的祖先之地,可谓态势已成。
这样比较,陛下可觉得建奴跟当初的秦国可有相似之处?”
崇祯皇帝低垂龙首,长叹一声,摇头不已。
是啊,建奴生于苦寒之地,一饮一食皆要靠掠夺大明才能富足。否则,他们只是一个部落首领,谈何立国?
这也是当初称他们为奴的原因,可现在呢?
注视着崇祯皇帝略显悲伤的脸神,张世泽不依不饶继续说道:“吾辈读史,为汉武而壮怀激烈,为唐宗而拍案叫绝。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醉酒而歌,慨当以慷,恨不得拔剑四顾,再复祖先荣耀于今。
敢问陛下,如今若您降旨挥师再征西域,光复汉唐旧地,不知天下万民,又有几人雀跃以从?”
崇祯皇帝苦笑连连,坦然言道:“不能,不说百姓不知兵锋之利,便是大明卫所边军,要他们征战苦寒之地,估计也不会应承。”
张世泽点点头,看来崇祯皇帝颇有自知之明。这就是大明长达两百多年来,重文轻武的窘境。
太祖成祖年间,手指所向,便是兵锋所指,大军立马可以开拔。
现如今,能防守就不错了。
张世泽再对崇祯皇帝拱手问道:“陛下,皆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那微臣请问陛下心中,西域海外可真是王土,万里之人可真是王民?”
崇祯皇帝摇头苦笑,嘴里犹自口硬,“说说而已,自然不是。蛮荒之地,化外之民,岂能与我大明相提并论?”
张世泽起身长叹道:“陛下,这就是微臣所说的,自秦之后,我华夏再无野心。
今之天下,传自炎黄,成于大秦,历代之下,虽有增补,却无开疆。
西至哈密西宁,北至九边大漠,东至万里海涛,南至两广福建,斯地斯人,固于天子,牢于万民,四海之外,皆是蛮荒。”
崇祯皇帝两眼炯炯,双拳紧握,认真说道:“请爱卿说重点!”
“想天地何其广大?物产何等丰富?百姓何下亿万?”张世泽心里一喜,脸上却是露出愁苦之色说道:
“可纵观华夏历朝历代,帝王以至尊而守成一统,王孙以血脉而吸骨食髓。
公侯以祖功而分享垄断,世族以豪强而兼并土地,豪门以商贾而锱铢盈利,文人以科举而弄权谋私。
重重威压皆是对内,何曾有丝毫野心而染指域外?
唯百姓日受盘剥,而民生困苦久矣。
一朝初立尚不见其害,十代以内,则富者愈富、贫者更穷,以致民力枯竭,遂揭竿四起,又是新朝!”
崇祯皇帝恍然大悟,目光深邃盯着张世泽说道:“民少地多,则见其兴。民多地少,则见其衰,民力枯竭,则见其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