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错了,圣旨也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大荣河畔依旧是人来人往,不过气氛很是沉闷,除了全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只剩下水桶淌进河水里哗哗的声音,即便依然还是不断有人倒下,又有新的死人漂浮在大荣河面上,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有人惊呼和惨叫,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常态。
所有的人都陌生得好像是仇人,没有人寒暄,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为死去的人悲伤。
人性,已经冷漠得吓人!
早上的太阳没有什么温度,红盈盈的斜照在河面上,两岸麦浪起伏,晨风把普和山的好大一片竹林吹得沙沙摇曳,没人再称赞这是多好的风景,一具具被河水发涨了,皮肤发青的尸体漂浮在河面上清晰可见,滚水坝的地方尸体翻不过去,已经密密麻麻的堆了好大一堆。
今天蒲益一家人出了奇的没有来,普和山下千亩的麦田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傻愣愣的汉子站在昨天蒲益挑水的地方用标好了刻度的竹节在河水和岸边好一阵测量,这会儿早已经大汗淋漓,旁边一个抹了好厚一层胭脂的黑姑娘扯着脖子喊道:“寨主,恐怕是不行啊,十里一个滚水坝,水倒是拦住了,可是流速跟不上来,咱们即便是将水车做好放到这里,没有足够的流速,是带不动水车的...”
白了半个头的褚逊紧皱着眉头,他旁边一个年级比他还大,锦衣玉带的中年男子说道:“若是必要,朕命人把滚水坝毁了就是...”
褚逊身后一个青纱罗裙,满头朱钗的女子闻言撇了撇嘴。不满道:“这可不行,滚水坝可是我相公出的主意修建的,当年若不是有它,你以为钦差大人能把粮食顺顺利利的运到京城?
你要是把它毁了,咱们褚家寨绝对不会再参与这件事情,皇上,我褚凤娘一介女流。没有心系天下百姓生死的觉悟。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一定要为你做什么事情,我只保证我褚家寨的人饿不死就成了,让相公回来看看。他的心血没有白费,褚家寨三千多人,都活得好好的...”
“你这丫头还在记恨朕呢!”
李洪义回头看一眼褚逊:“兄弟,你到是说句话啊。当年的事情本来就是误会,事情都查清楚了。当年益州城里放暗箭刺杀秋平的是胡国的奸细,你这到底是要和朕生多久的闷气,若不是国难当头,你以为朕愿意跑来看你们这一张张的冷脸啊!”
褚逊终于是扭头看他一眼。不过那张粗狂的脸上明明依然还满是愤怒,他说道:“皇上,你把我褚逊当成什么人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以为若不是看在这是关系到全国百姓生死的大事,就凭你的面子,我褚逊会和你走这一趟?告诉你,我褚逊可不是闲人...”
整个大荣朝,敢这样和李洪义说话,而李洪义却一点都不生气的,绝对超不过三个,而他褚逊,正是其中之一!
不为别的,就凭他褚逊为他李洪义立下的赫赫战功,就凭他褚逊当年在云梦桥上一骑杀入万军之中,身中百刀而不倒,护送他李洪义全家老小周全,更是数次救他李洪义性命的事情,他李洪义便没理由和他生气!
李洪义僵硬的笑了笑,眼神里却闪过一丝暖暖的欣慰,始终还是当年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啊,褚逊虽然嘴硬,可是他知道,昨晚他李洪义亲自出现在仁凤楼的时候,那个由失踪的贾仁南而引起的误会早已经不再是他两心头的芥蒂。
远处的张大牛和尹伊娜扛着竹竿走了回来,张大牛比起去年又长高了不少,看来这一年他是真的在认真学习。
走到李洪义跟前,他立刻口齿清晰的说道:“皇上,这事儿恐怕咱们褚家寨是真没办法了,您看,如果把滚水坝毁了,水的流速倒是提上来了,也能带动水车转动了,可是您想想,这样一来水面至少要下降一到两丈,咱们的水车最多也就提水一到两丈,再高的地方,还不是需要人来挑,到头来还不是和现在的情况没什么区别。
不仅是这样,要是把滚水坝毁了,水放跑了,到时候继续干旱,河道干涸,恐怕是想挑水都不知道在哪里去挑了!依我看啊,还好是去年就建了这个滚水坝,防旱防涝,不然,恐怕旱情肯定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