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
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前,桃月上前搀裴婳下车,抬眼便见映欢立在台阶下,似是等候已久。
“殿下请。”映欢上前恭迎她入府,“长公主殿下在霜月亭备好了茶点,请随奴婢过去吧。”
裴婳微微一笑:“那便走吧,莫让皇姐久等了。”
二人跟在映欢身后,桃月还是头一回来长公主府上,不由得好奇。
“殿下,长公主殿下为何突然请您来府上吃茶啊?”昨日收到请帖时,她着实吃了一惊,在这天寒地冻中赏梅品茶,长公主可真是好雅兴啊。
裴婳目不斜视,笑容意味深长。
“兴许是皇姐有话要同我本宫说吧。”
她怀里还揣着那晚撕下的“红斑胎记”,想起那个“小太监”她就十分好奇。之前皇姐也去过那座废墟,这回究竟是无意误闯,还是皇姐授意,若是皇姐的意思,又是为了什么,这些困扰了她好些日子,皇姐终究是请她过府了。
今日会见到那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么?
那日黑灯瞎火,她都没瞧仔细,只记得声音好像还挺好听的,如果不是在威胁她就更好了……
“殿下您叹什么气啊?”桃月不解地看着她。
她摇摇头:“无事,一会儿皇姐该是要同我说些体己话,你随映欢姑姑先行退下,离府时再来寻本宫。”
“……是。”
霜月亭在公主府东面的梅园中,入园后映欢将裴婳引到亭外,便领着桃月退下了。
院中红梅开得正盛,霜月亭中垂着水色的纱幔,铺着暖褥的桌上,香茶点心已然备好,四下并无下人伺候,裴瑛披着一件黛色绣白茶花的斗篷,遥遥望了她一眼,露出一抹笑意。
她步入亭中,从容施礼:“见过皇姐。”
裴瑛放下手中茶壶,招呼她过来坐下。
“近来愈发天寒,怎么不多穿点?”
裴婳笑道:“今晨出门,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再多穿些,怕是要走不动路了。”
闻言,裴瑛忍俊不禁,拿了个汤婆子让她抱着。
“皇姐今日是邀明华来府上赏梅的?”
“府中梅花恰好开了,一人独赏也甚是无聊,想起你有些日子不曾来府上了,便请你过来同我说说话。”裴瑛道。
“婳儿的确好些日子不曾来皇姐这儿叨扰了,前些日子才知皇姐身边多了个新来的小太监,宫宴那日碰了一面,倒是有些意思。”裴婳笑吟吟地将话扯到正题上。
裴瑛竟日请她过府,要真是为了同她赏花解闷,就不会让映欢姑姑和桃月都退下了,这一点,她还是瞧得明白的。
裴瑛莞尔:“宫宴那日出了点意外,我本想邀你一同去双懿殿给母后请安,没想到你这丫头倒是先走一步。”
“那日实在有些乏了,后来在宫中四处走了走,一不小心到了荷华宫,没想到却在那儿碰上皇姐身边的人,那日没来得及细问,不知那小太监怎么到了宫中禁地。”裴婳道。
“不过是不慎迷了路,误闯罢了,没有惊动禁卫军着实万幸。”
“那小太监瞧着似乎不太懂规矩,是内务府送来皇姐这伺候的吗?”
裴瑛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个寻常下人罢了。”
“那日他冲撞了臣妹,却急急忙忙地走了,既然是皇姐身边的人,断然不能这般没规没矩的,若是他眼下在府上,臣妹可要见上一见,也好让他晓得,下次莫要再犯。”裴婳半玩笑半认真道。
裴瑛愣了愣:“你想见见他?”
“自然。”她笑道,“他那日有件东西落下了,臣妹今日恰好带了来,想当面还他。”
“这……”裴瑛有些迟疑。
那晚荷华宫发生的事阿彦已经同她说了,若不是没被人撞见,他这劫持公主之罪也算是坐实了。看明华的反应,似乎没打算将事闹大,只是这人,看来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见一见了。
“皇姐有何不便吗?”裴婳眨了眨眼。
裴瑛笑了笑,温声道:“没什么不便之处,他眼下就在府中,唤来让你见见便是。不过有一事须得先告诉你,他并非什么太监,而是我前些日子请来府中暂住的琴师,那日只是想带他入宫转转,长长见识,此事于礼不合,还望你莫要声张,以免惹出麻烦来。”
闻言,裴婳欣然一笑:“皇姐放心,婳儿绝不出去胡言。不过皇姐琴艺高超,能让皇姐青眼有加的琴师,放眼楚京也是屈指可数,臣妹倒是有些好奇了。”
裴瑛无奈地看着她:“你这嘴啊,抹了蜜似的。”
说罢,这便让映欢姑姑进来,去将人请到此处。
以她对明华的了解,是不会轻易打消这个心思的,即便今日不让她见,改明儿她总会想出什么防不胜防的法子跑去看阿彦的样子,与其时时防着她,还不如索性以“琴师”这个身份让她见上一面,她见阿彦的时候,年纪尚小,又不曾与阿彦说过话,应当不会怀疑阿彦的身份才是。
只要她不将阿彦出现在荷华宫的事张扬出去,也并无大碍。</div>
裴婳抱着手炉,与她品茶赏梅,说些体己话,亭中少了炉子,倒也不冷。等了一会儿,便见映欢姑姑领着一人走了过来,一身月白的衣,带着一顶箬笠,箬檐垂下几条轻纱,遮住了面容,手中抱着一把七弦,琴尾垂一条翠色流苏,尽管看不清什么模样,但他于满园红梅中,沿着青石小道信步而来,却让人不由得浮想联翩。
映欢将人送入园中后,便退下了。
他走到亭前,抱琴行礼:“见过二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