歙县城门外,于谦讲的是口吐白沫,唇干舌燥。
然而,效果却是惊人的好。
百姓是耿直的,他们只知道自己的钱多交了,这是不应该的事情。
消息很快在第一批人的嘴里传递过去,像是一阵一百级的大风,刮过整个歙县。
接下来的数日里,一批批的歙县老百姓,从山沟沟里面的村庄钻出来,赶到歙县城门外,听着那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书生,向他们解释着他们的钱是怎么没了的。
就连那些家资颇丰的地主老财、乡间士绅,也派人出来探听消息。
毕竟谁家的钱粮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能少交一些钱谁都乐意。
于是,歙县的老财士绅们开始串联,秘密的聚集起来商讨着‘人丁丝绢’的事情。
歙县县衙里,同样日日口吐白沐,几乎是被榨干了的县令汪弘业,也终于是得到了他治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歙县县衙正堂,县尊汪弘业高坐主位。
县簿、县丞、六房、三班青皂衙役尽数在场。
县老爷的脸色很不好,两眼昏暗,顶着个黑眼圈,显得没有一丝精神。
县簿是歙县本地经年老吏,他心中讥讽,嘴上却是说着:“县尊如此闹心歙县公务,实在让我等汗颜。然则,歙县还指望着您,县尊可万万不能出事啊。”
落后一步的县丞,不满的瞪了县簿一眼,紧接着开口:“是是是,县尊还是要多歇息,县里的些许小事,自有我等去操办。县尊居庙堂之高,通盘掌控全局就是……”
啪!
汪弘业没来由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惊得县簿、县丞二人,以为是自己拍马屁的功夫落下了,纷纷露出震惊惶恐状。
汪弘业双眼阴沉的看过二人,只觉得有这两个蠢材在,实在是耽误他替圣天子牧守一方。
汪弘业沉声开口:“你们操办?让你们操办,就弄成现在这样?那……那谁……对,就是那个于谦!如今整日在城门外胡言乱语,蛊惑我歙县淳朴百姓,整日里说那什么‘人丁丝绢’的事情,说什么咱们歙县吃亏了,该是徽州六县均摊的。这等事情你们怎么没有去管啊!”
歙县县簿、县丞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县簿弱弱的开口:“您是知道的,这‘人丁丝绢’确实是独独咱们歙县在交的……咱们不知道当初为什么会这样定,但这些年都是这样的。我等是想管,可那于谦身上还有着朝廷的功名,他钱塘于家也是世代为官,咱们也不好动他啊……”
啪!
县尊大人的手再次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上。
汪弘业脸色狰狞,满嘴喷吐着唾沫星子:“一帮子蠢货!他于谦有功名在身,可你们是官啊!如今朝廷正在京察,咱们歙县闹出这等事情,你们让明府怎么看?让朝廷内阁、六部的大人们怎么看?大人们整日里劳心劳神,你们就要再给大人们添堵?”
怕是您不想被上面的大人们问责才是!
县簿、县丞心里默默的骂着,嘴上却是说:“这这这……那咱们叫了县衙差役,去抓了那于谦?”
啪!
汪弘业第三次拍响桌案,伸手指着二人:“蠢货!蠢货!蠢货!咱们歙县抓了他于谦,这事是不是还是要落在咱们头上?”
县簿、县丞两人无奈:“那如今怎么办?”
汪弘业长叹一声:“如今城外只怕汇集了数千泥腿子吧!最近不是有南京城里的锦衣卫去了新安卫负责京察,派人去新安卫。就说歙县有书生祸乱朝纲,妖言蛊惑我歙县百姓。纠集数千百姓,意图行不轨之事,我歙县无能,请新安卫出动大军,镇压百姓,抓捕那妖人于谦!”
高!
实在是高!
歙县县簿、县丞二人,几乎是要在内心给县尊大人竖起大拇指。
县尊这招借刀杀人,推卸责任的本事,实在是他们学不来的……
如今天下各地卫所,几乎是尽数入驻锦衣卫,会同其他朝廷部门的官员,正在京察各地卫所的军务。
现在歙县求救,新安卫自然是要感激不已,正好借此立下一功,也好在朝廷面前显示忠诚。
歙县衙门里,众人见县尊老爷定下了决断,便立即是准备派人去城外新安卫军营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