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观音娘娘得道日,一向是个热闹的日子,观音送子,对于已婚女子来说,这一日便是求子之日。
而对于未婚少女而言,她们更期待在庙会上邂逅一位俊朗少年。
因为家宴上的事情,小金氏与苏清芝被禁足家中,苏清玖还下了令,不许金家的六姨娘再上门来。
这日,小金氏万分怨怼,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本还盼着大老爷能去看看她,撒撒娇,挽回一些宠爱。
但谁知苏瑞祥在宴席间看到小金氏的行为,心中充满芥蒂。
又因为没钱喝花酒,于是又想起了自己正妻的好。
小金氏是庶出,虽是金家人,但嫁妆并不多,不像正妻柳氏,乃是根正苗红的嫡女还是织染局大使的独女,出嫁时随了不少的嫁妆。
苏瑞祥手头没有钱花,便垂涎起了这批嫁妆。
时隔多年,他破天荒地走进了柳氏的院子,着着实实地把柳氏院中的丫鬟婆子们都吓到了。
春风暗度,柳氏得了与丈夫的一夜温存,心情大好,连见了下人都春风满面。
一大早,苏清玖就请了汉裳阁有名的裁缝前来,分别给柳氏院子里的,和李氏院子里的几位女眷都量了尺寸,又拿出了苏家布行压箱底的一些名贵料子给她们裁衣。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苏家的这几位适龄女眷,确实也该出去走走,见见一些青年才俊。
苏清玖也算是操碎了心。
但两院的人,拿了料子,裁了衣裳,心情却各有不同。
苏清蕴自然是感激不尽,吃了早膳,就亲自过来道谢。
苏清蓉则一脸沉默,面色不愉,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柳氏知道自家女儿好胜心强,苏清玖与钟小公子走得近,她嘴上不说,心里别扭着呢。
况且,以前她的东西都要比苏清玖高一个档次,如今就连做什么衣裳都是苏清玖说了算,她心里头不是滋味。
凝翠馆中,苏清蕴无奈长叹一口气道:“妹妹,你这次怕是做了无用功了。大姐姐爱面子,你也不是不知,你去叫人给她裁衣,她怕是又要多想了。”
苏清玖却不以为意道:“我若是单单给你做,不给她做,她岂不是更要多想。没事的,她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其实,妹妹何必这么破费呢?那些好料子,平日里都是舍不得用的。我左右已经许了人家,不必再打扮得花枝招展了。”
“姐姐说的是什么话?”苏清玖不认同地蹙眉起来。
二姐姐从小就过得不好,这才懂事地叫人难过。
以前是没能力,现在既然是她当家,好的自然要全都拿出来。
“姐姐,料子放在库房里也是浪费,你正是年轻貌美,自然要穿得好看一些,叫那于家公子看看,我们家二姐姐美艳不可方物呢!”
“这……我……”苏清蕴小脸儿一红,被逼得说不出话来,但她眉间还是带了一抹愁绪,像抹不去的三月烟雨。
苏清玖暗自纳闷了,仔仔细细打量了苏清蕴一会儿,便又道:“姐姐,你别担心,你的嫁妆我会亲自筹备,定然不会叫人小瞧了去,怎么也得要六十四箱才好。”
“别别别~妹妹你何必为我破费!”苏清蕴满脸的感动,却自卑地不敢接受。
苏清玖心疼地抱抱苏清蕴,“姐姐,你值得这样的待遇。您从小对我的情谊,比什么金银财宝都要可贵。我定不会叫你受苦的。我给你多准备一些嫁妆,你到了于家,没人敢看不起你。”
苏清蕴红了眼眶,低头啜泣,已是泣不成声。
苏清玖只当她是感动,没有细想。
等人走了之后,才听那雪晴说道:“三姑娘,您不知道,那于家原是给我们供丝的,但有一笔货款迟迟未结算,他家便生了不满,于家的老太爷亲自上门来退了亲,那日您不在,他们怕您生气,也没敢告诉你!”
苏清玖一时怒上心头,登得站了起来,原想追上去,跟二姐姐道歉,可是,这事情若是挑开了,更是触动了二姐姐的伤心处,只怕更惹她不快了,挪了半天,还是没能迈开腿去。
神色阴沉地站了半日,叫人去把李账房叫了来。
不一会儿,留着一撮山羊胡的李账房佝偻着身子,掀帘进来,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家,躬身做了个揖,问候一句:“问三姑娘安!”
李账房是跟了爷爷大半辈子的人,对苏清玖算是忠心耿耿,只是年岁大了一些,只管一些下面难以决策的大事罢了。
苏清玖亲自起身来迎,毕恭毕敬地把人请到了上座,“李先生,原本是不想扰动您的。只是下面的人实在不争气,少不得还要麻烦你一些日子了。”
“三姑娘只管吩咐便是。您是东家看好的人,老李我誓死效忠老东家,定会尽心。”
“嗯!”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问问我们跟于家的货款可曾结清了?”苏清玖皱了皱眉,她知道,公中的银子已经不多了。爷爷去后,金老太太一顿胡乱操作,下面贪污的贪污,亏损的亏损,捅了不少的窟窿,公中的现银不少都补了这些窟窿。</div>
李账房无奈道:“结是结清了。不过,少东家,老朽有一言,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苏清玖低声说道。
“少东家,如今的苏记,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老师傅们走的走,跳槽的跳槽。场子铺的那么大,看似热热闹闹,但内里的管理早已经摇摇欲坠,如今的局面,哪怕是外面的风轻轻一吹,我们也经受不住啊!”
“是啊!先生说的在理。”苏清玖哪里不知,苏家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用人的问题。
金氏胡乱提拔了一批人,再加上爷爷的部下里,也不知谁人可用,谁人不可用,她一个人初来乍到,自是举步维艰。
生意一日赛一日的惨淡,但这桑园的桑农、店铺的伙计、织染厂的工人,哪一张嘴不得吃饭,源源不断的工钱要花出去,而进项却几乎没有。
饶是多么庞大的家族,也会被拖垮。
苏清玖心中愁云密布,而李账房素日里经手苏家的财务,便更是对各中的问题了如指掌,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啊。
苏清玖手中虽有一笔二十二万两白银的巨款,但也不能冒然投入进去,只怕是要先下一剂猛药。
这剂猛药,苏清玖心中早已经思路再三,经过反复的思忖,思考了各方因素,今日方才与李账房说起。
“如今店铺经营混乱,信誉一落千丈,我苏记布行的布,竟成了粗制滥造的代名词,爷爷留下偌大基业,我实在痛心不已。今日,思虑再三,决心要暂时关闭金陵所有店铺,开始一番整改。”
李账房担忧道:“那失业的工人岂不是……”
苏家铺子下面,雇佣了足有数千人的,这数千人背后代表着数千个家庭,若是一时没了收入,恐怕引起金陵城的动荡。
况且,工人开了容易,再要召回来可就难了,再召回来,新人不知规矩,不懂操作,要想继续培养,又是一翻功夫和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