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冯生无限惆怅,满脑子都是辛十四娘的身影,仿佛再也挥之不去。
人一迷糊,再加上天色已晚,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一处陌生的山谷中。
听着耳边隐隐传来的狼嗥,看着黑夜中忽明忽暗的鬼火,一向胆大的冯生也有点慌了……
跌跌撞撞中,终于惊喜地发现了一幢院落,外面还点着灯笼。
“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
冯生不顾一切上前叫门。
“谁呀?”
门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老人家,小生姓冯,是个秀才,不小心迷了路,恳请老人家发发善心,让小生在此借宿一晚。”
“这个小老儿作不了主,容我去禀报主人一声。”
“多谢老人家……”
过了一会,一个老仆终于将门打开,让冯生进了院,并带到里屋。
这时,几个丫环簇拥着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
冯生赶紧起身见礼:“多谢老夫人大发善心,否则,小生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老太太细细端祥了冯生一阵,问道:“你可是冯云子的孙儿?”
冯生有些讶然:“老夫人认识小生的祖父?”
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孩子,论起来,你可是老身的外甥,老身老态龙钟,风烛残年,骨肉亲戚之间已是许久没有来往……”
听到此话,冯生颇有些惊讶。
不过,他的父母去世的早,有很多亲戚自此失去了联系,他不知道并不奇怪。
闲聊了一阵,老太太问冯生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冯生倒也没有隐瞒,便将今日的遭遇详细讲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这辛家老儿也是傲气,如此一桩良缘他怎么能不成全呢?外甥放心,这事老身可以帮你办成!”
一听此话,冯生大喜过望,当场纳头便拜。
之后,老太太唤来下人安排冯生去休息,并说他离开之前,一定会满足他的心愿。
冯生将信将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天色将亮未亮时又被人唤醒。
“冯公子,这是辛十四娘从小佩带的玉钗,算是你俩的定情之物,还有婚书……”
这一刻,冯生仿佛做梦一般。
最后,丫环又交给冯生一张纸,交待道:“这上面已经择定了黄道吉日,老夫人让公子回家抓紧时间筹备婚礼,等吉时到时,新娘自会坐着花轿而来。”
“这……不用小生去迎亲?”
“不用,你只需在家里等着即可。”
交待完毕,丫环又将冯生送到院外……
冯生看着手里的玉钗、婚书等物,总感觉这一切有点不太对劲,正想返回院中问问老夫人,没料这一回头,竟吓得跌坐地上。
因为,他的身后根本没有什么院子,而是一片坟墓。
直到此刻,冯生方知昨晚分明是遇了鬼……
不过,他胆子也算大,没有当即逃离,而是凑近看了看,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乃是薛尚书的坟墓。
而薛尚书乃是冯生祖母的弟弟,昨晚遇上的那个老太太多半是薛尚书的夫人,所以才会称他外甥。
明白了其中的关系之后,冯生忍不住打量着那支玉钗,还有婚书……难不成,辛十四娘也是鬼?
可是,当时看见她的时候明明是大白天。
冯生脑子里一片混乱,开始寻找回去的路。
找来找去,终于遇到了一个采药人,经过一番问询总算走出山谷,并顺着大路返回了广平府。
回到家里之后,冯生本想忘了这段诡异的经历。
但,终究还是忘不了辛十四娘的身影。
最终一咬牙,管她是人、是鬼,还是妖,既然有了定情之物,有了婚书,那就娶了便是。
于是,冯生便开始筹备婚礼。
好在他孤身一人,也不用那么多讲究,没过几天便将一切准备就绪。
之后又等了几天,终于等到了约定的黄道吉日。
冯生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色将黑,没想到,花轿真的来了……
拜了堂,冯生在外敷衍应酬了一番便迫不及待跑回新房,掀开新娘子的盖头一看,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辛十四娘……
“其实,十四妹本不愿嫁人的……”
讲到这里时,辛九娘不由幽幽叹息了一声。
“在我们一众姐妹中,十四妹虽然年龄最小,但却是最有灵性的,也是最有希望修成正果的……”
“既如此,那你的父母为何要应下这门亲事?”
聂小倩忍不住问。
辛九娘苦笑道:“或许这就是小妹命中的一道情劫……
平日里她很少出门,偏巧那两天心神不宁,便出门去散散心。冥冥中偏又遇上了冯生,而且一天里遇见了两次。
这,便种下了一个果。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好,偏生那个冯生又遇到了郡夫人……”
“郡夫人?”
“嗯,郡夫人就是薛尚书的夫人。而薛尚书因为生前做了不少善事,最初做了个城隍,后来又做了地府五都巡环使……
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郡夫人出面保媒,我父母也不好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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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十四妹商议之后,十四妹自感难以避过这场情劫,便同意嫁给冯生……”
“那你这次来找我,所为何事?”
顾鸣忍不住问。
“唉,我也是没有办法,除了公子之外,我真的想不到还有谁能帮帮小妹……”
经过辛九娘的讲述,顾鸣方才知道,这之后发生的事与聊斋里的剧情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事件的起因倒是没变,是因为一个名叫楚银台的家伙而起。
楚银台与冯生乃是同窗,二人的关系一向还算不错,经常在一起喝酒,论诗,做文章。
楚银台的家境相当不错,其父亲乃是广平府的通判。
冯生虽是个秀才,但靠着祖上的积累,家里的条件也算不错。
在冯生成亲之时,楚银台也前来道贺了一番。
当时,辛十四娘蒙着红盖头,他没有看清辛十四娘的模样,但这家伙久经花丛,一眼便看出辛十四娘非寻常女子,不仅身段出众,更有一种难以言诉的气韵。
于是,隔了一天之后便找借口登门拜访冯生,实则上,是想亲眼看看辛十四娘的模样。
好友来访,冯生自然摆下好酒好菜热情款待。
只是,楚银台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几杯酒下肚,便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冯兄,这娶了娇妻,怎么都舍不得唤出来见个面?”
“哪里哪里,楚兄说笑了,小弟这就去唤她出来给楚兄敬上一杯酒。”
冯生走进内堂找到妻子一说,结果辛十四娘却皱了皱眉道:“其实,此人一来我就已经偷看过了,此人猿眼鹰鼻,相貌不端,心地不善,相公最好不要与之交往。”
“娘子,我会记下你说的话,不过我已经答应他了,你出去见个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
辛十四娘叹了一声,随着丈夫一起走出去敬了一杯酒。
楚银台只瞟了那么一眼,便被辛十四娘的美貌给勾走了魂……
一直以来,他与冯生虽然表面上交好,实则上优越感满满,毕竟他父亲乃是广平府通判,而他在广平府,那就是妥妥的公子哥。
楚银台自认阅美无数,但一看到辛十四娘,顿觉以前那些所谓的美人,不过就是一些庸脂俗粉罢了,与辛十四娘一比,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因此,他的心里不由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嫉妒。
姓冯的小子凭什么能娶到如此娇妻?
当然,想法归想法,楚银台一向善于伪装,倒也没有当场失态,只是客客气气说了几句恭维、恭喜的话。
只不过,他再善于伪装,也瞒不过辛十四娘的一双慧眼。
等他一走,辛十四娘便郑重告诫丈夫说:“相公,这个姓楚不是什么好人,你一定要远离他,尽可能不要与之来往。”
冯生表面应着,内心里却不以为然。
之后,楚银台又数番借故来访,每次来都拎着好酒,或是一些小礼物之类,意图与辛十四娘多接触接触。
结果,自那次之后,辛十四娘却避而不见。
楚银台自然不会死心,私下里想方设法打探辛十四娘的底细,最终还真让他摸到了一些底细,知道辛十四娘乃是狐精的事实。
直到那时候,楚银台方才恍然,难怪辛十四娘看起来与众不同,有一种难以言诉的气韵。
知道辛十四娘乃是狐精之后,楚银台不仅不怕,反倒暗自窃喜。
因为这家伙想到了一条毒计,下决心将这狐美人占有己有……
不久后,一切准备就绪,楚银台便开始展开计划。
那天正好是楚银台的生日,这家伙邀请了不少好友到府里庆祝,其中自然包括了冯生。
席间,楚银台频频劝酒……当然,他的主要目标正是冯生。
喝到最后,冯生也不知喝了多少杯,整个人喝的晕晕沉沉,走路都走不稳。
于是,楚银台借着这个机会将冯生留在府中,并让下人将其扶到客房休息。
冯生迷迷糊糊睡到拂晓时分,被一泡尿给憋醒。
人一清醒,便闻到屋子里弥漫着一缕淡淡的幽香,像是女人的房间。
不过,这幽香中又混杂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有点像是血腥味。
冯生一边揉揉眼,一边翻身查看……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他的身边,竟然躺着一个女人。
他认识这个女人,以前曾是广平府一家院子里的花魁,楚银台迷其美色,将其赎身并纳为小妾。
坏了!
这女人怎么会躺在这里?
一惊之下,冯生酒意全消,额头上全是冷汗。
思虑了一会,他决定悄悄离开房间再说。
于是小心翼翼想要翻到床边,刚一动,结果却又发现小妾所枕的枕头上有不少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