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捧着本棋谱,一面对着摆在案上的棋盘斟酌,经过这几日的研习,尽管谢宁内心不愿承认,可她自己在棋艺这方面,的的确确是还没开窍。
秦峰说的有理,下棋最重要的是心静。她习棋艺不过才三五日,若想一步登天,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眼下她要做的,也就只是要好好地掌握棋艺的基本而已。
如何斟酌,何处落子,怎样应对,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掌握的。眼下时日还长,她不急,一步一步来就是了。
谢宁一面回想着此前秦峰的动作,一面伸出手指,自棋篓处拈起一枚棋子,心中蓦地轻松了几分。
也不知为何,同样的动作,她做来总是有些生疏,不及秦峰自在娴熟。不过她此前倒也曾见过旁人落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令人惊艳之处。
想必这就是对方与生俱来的气质吧。
思及此,谢宁不由莞尔一笑,“啪”地一声清脆地传来,便将那指间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这拿取棋子的力道也是有讲究的,太轻手形会不稳,太重又显得有些僵硬,也不好看。
谢宁来回试了好几次,却始终没有丝毫气馁。
毕竟什么事既然决定做了,便要做到最好。拿子是棋局开局的气势,秦峰既然能做到如此气定神闲,自己得她教导,也不该学不会才是。
心里存了一份志气,琢磨许久过后,谢宁总算掌握了这其中的力道。回过神来,才恍觉天色渐暗,而她还未曾用过晚膳。
明霜几个早就得了她吩咐。便未曾入内相扰,只是在外头偶尔过来瞧瞧动静。
坐得久了,谢宁便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算到房外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谁知她刚出了房门,等在外头的青柳便立时迎了上来,关切道:“小姐可要用膳?”
谢宁此时还不饿。便只摇了摇头。吩咐道:“你们先去吃吧。我等下还要回房去。”
青柳闻言,不由暗暗皱了皱眉,当下便忍不住追问道:“小姐怎么不用晚膳?莫不是今日布置的课业还未做完不成?”
不怪她多问一句。毕竟谢宁身为习武之人,每日打拳练功都要消耗不少体力,又一向没有少食的打算。一日三餐,更是顿顿不落。
试想。像谢宁这般平时一到用饭的时辰,便会准时出现在桌旁的人。无缘无故,又怎会忽然不用晚膳呢?
想必不是心中难过,就是手头上有事了。
心思被青柳猜了个正着,谢宁便没再多言。只是径直点头道:“今日那两本棋谱我才看了个开头,眼下只怕是没有什么闲暇用膳了。你们先去吧,等下拿两个菜送到我房里就是了。”
“是。”青柳应了声,转头便到桌上装起食盒来。心中却免不了一叹。
此时的谢宁,却无暇分神去想许多,更没有埋怨自己的意思。
毕竟她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方才虽将时间都花在反复拾子落子上,可若是她不将这拿子的姿势练好,只怕今日接下来的事情,她也无心去做了。
只是这棋艺实在是精深绝妙得很,谢宁初学此道,未免还有些摸不清门路,纵有秦峰指教,看起手中棋谱来,却还是忍不住头昏脑涨。
她都这般大了,学棋还这般不易,真不知秦峰他们小时研习此道时吃了多少苦头。
学棋不易,谢宁只感叹了一句,便又继续埋头书海,细致地看了起来。
期间明霜入内点烛,青柳进来送膳,她竟丝毫没有发觉,只是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两本棋谱之中。
等到她阅过这两本棋谱后,卧房里的红烛都已然燃了一半。谢宁抬手揉了揉发困的眼皮,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才起身去拿呗青柳放在案角的食盒。
过了好几个时辰,就算这饭菜是被细心地放在食盒里,却也早已凉透。此时方觉腹饥的谢宁却顾不了那许多,正要将面前的棋盘收起,余光便忽然瞥见一抹鹅黄的人影。
“小姐,奴婢来收拾吧。”
谢宁抬头看去,便见明霜快步从门口的矮凳旁走了过来,抢先一步收拢起案上的棋子、棋谱。
不过片刻功夫,这桌案上已被她摆上了从食盒里拿出的饭菜和碗筷。
谢宁刚要坐下用膳,填补一下空空如也的肚子,耳旁便又传来明霜关切的声音——“这饭菜有些凉了。小姐,要不您先垫些糕点稍候片刻,奴婢去厨房给您热一热吧。”
闻言,谢宁不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内的刻漏,心知夜半三更,后厨定是无人,便径直坐下道:“不必了,我随便用些就好。你先去睡吧。”
谢宁不是什么世家名门的出身,自然也就不习惯那些贵女们的规矩排场,晚上也没有要身边丫鬟同房值夜的习惯。
从前在侯府小院,是因她们人太多,房间不够,后来谷穗才会住在她房里。而今住在严武馆,却没有了这种烦恼。
西苑一排厢房,谢宁自住一间,谷穗、明霜,还有晓月、青柳也是各住一间,还有一间被她留作了书房。饶是如此,西苑的房间却还有空余,供秦峰休息暂歇,亦是绰绰有余。
如此情形,明霜晚上不回自己的卧房睡觉,却留在她房中,定然是出于关心了。
只是辛苦她陪着自己熬到这么晚了。
谢宁暗暗皱了皱眉头,当下便拿起筷箸夹起饭菜来,似是用事实来向对方表明,她不在意这饭菜有多凉。
眼下是夏日,就算饭菜微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之事。谢宁的肠胃并不娇惯,何况她也不想陪着自己到这么晚的明霜,还要为了此事奔波操劳。
明霜见状,便只得点了点头。稍显为难地应下,却是没同谢宁方才话中所言般,回房入睡。
谢宁拿她无法,只得囫囵地吞咽了几口,垫了两下肚子后,便任由对方打来热水,服侍她盥洗。
这一晚谢宁虽然睡得比以往迟上许多。可却难得地睡得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