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冬十一月,卯时最后一刻。
天上墨色尚未散尽。
念奕殿里,瑞脑销金兽上还燃着袅袅檀香。
锦帘玉床,彩瓷簪花。
藏蓝色长毯笔直地铺在寝殿中央,给奢华肃穆的宫殿中又平添了一份冷宁。
宇文贺梦里泪流满面,想拼命抓住那个大雨里,撑芙蓉花油纸伞的身影。
“奕儿——”
他半梦半醒里,急切的喊着。
大雨里,她执伞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奕儿……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回来好不好?好不好?”
晨光熹微,临冬的天,清寒的让人碎心伤神。
落地琉璃窗外,暗蓝苍穹。
宇文贺猛地惊醒过来,眼角尽是泪渍。
“陛下,你醒了?”元和急忙跪下,忧切道,“陛下昨日在雨里昏倒,一直睡到现在,太医就在偏殿候着,奴才这就让他进来!”
说着,元和就急忙去唤太医。
宇文贺眉头紧皱,一场大梦醒来。
压根听不到元和在说什么。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昨日他昏倒之前的画面。
大雨里,他路过长街,手中的画卷掉落在雨里。
那个撑着芙蓉花油纸伞,给他捡画的姑娘……
宇文贺双拳紧握,记忆里在运河岸追着船跑的身影,和昨日为他捡走画卷的身影,逐渐融合在一起。
他脑中突然平地一个惊雷!
是奕儿!昨天那个姑娘她就是奕儿!
宇文贺懊悔不已又大喜过望,连忙对元和说道:“元和,你可还记得昨日为朕捡画卷的姑娘?她就是奕儿!她就是我的奕儿!”
他掀开被子,急不可耐地穿上靴子,絮絮叨叨道:“我真是太蠢了,昨日竟然没有当即认出来,三年了,三年了……
人总归是该有些变化的,都怨昨日那下着大雨,我都还来不及看清楚,就擦肩而过了。”
元和眉头紧皱,赶紧上前提醒道:“陛下,您要出宫吗?可是今儿个是喀达尔王来进京朝拜的日子啊,大臣们都等着陛下呢。”
宇文贺冷冷回眸,嗤笑道:“那你让他们先等着吧。”
元和无奈,只得无声退下。
然而,宇文贺的马车刚近宫门时,就看见浩大的迎接队伍。
紫红色官服的朝臣们,肃穆以待。
竟是喀达尔王提前就到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办法出宫了。
他咬牙,只得打道回宫。
因为这是喀达尔族归顺后第一次觐见,相当于对天下宣称喀达尔族是北朝的绑族。
故而格外郑重。
宇文贺无奈,只得换上朝服,带上沉甸甸的金冠。
大殿之上,他麻木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