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多少辗转反侧,天亮照旧是干不完的活。
因为是小年,要祭灶,还要大扫除。
不过今年有了关山,这些都不用她操心。
季明方照旧来陪大宝,有时也会带着大丫二丫三丫过来,
犹记得大丫二丫刚来大丰村时,既瘦弱又胆怯,说话做事总习惯性看人脸色,哪怕是在自己姥爷姥娘面前也是这样。小小年纪,什么都抢着干,生怕被嫌弃,继而被赶走,懂事的让人心疼。
熬过刚分家那段比较艰难的日子,家里开始有了稳定的收入,姥娘很少再抱怨,姥爷和舅舅又一直疼爱。将近一年安稳的生活,每天都能吃饱穿暖,再不用挨打受骂,这俩孩子才终于开始展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胡细妹亦时常带着小安小花过来。
孩子一多,满院子都是嬉笑打闹声。
季妧看着她们,忍不住就在想,原生家庭带给孩子的影响真的是不可磨灭的。
别看大丫二丫日渐开朗,但孙家留下的一切,其实一直都在。
她们比一般的孩子更会察言观色,而且极度不自信,同时缺乏安全感。
这些,是以后再好的生活、再多的爱,都很难去弥补的。
或许随着时间流逝,伤口会结疤,但疤痕却一直在。
大宝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大丫二丫即便在暴力家庭留下了阴影,但季雪兰的母爱她们是清楚感知到的。
相比之下,大宝给她的感觉,是从未与任何人形成正确的依恋关系。
所谓依恋,指的是抚养者与孩子之间一种特殊的情感上的联结。
简单点说就是,大宝没有体会过亲情,所以他连最基本的安全感都没有形成。
季妧无法知晓,人生最初的五年,他和爷爷究竟是怎么度过的。
按说怎么都不该是眼前这种状况。
普通家庭里,小孩子即便挨打挨骂,对父母的爱与依恋仍旧是本能。
可大宝对他的爷爷,完全没有这种本能。
所以才会对误打误撞出现在生命中的季妧有种近乎偏执的独占,就像小孩子不允许母亲被人抢走的那种感觉,任何人都不行。
甚至会因为这个唯一的亲人与其他人有了密切关系而心生嫉妒……
季妧是真的头疼。
她以为给大宝足够的关爱就可以了,谁知这些远远不够。
孩子的成长真的是个大难题啊。
接下来几日差不多都是围着过年转悠。
二十五这天,季明方和大宝在西屋剪窗花,季妧盘腿坐在东屋炕上剪福。
关山做不来这些,索性裁纸写起了对联。
窗外又纷纷扬扬下起了雪。
季妧估摸着剪的差不多了,扭了扭脖子,看向书桌边执笔行书的关山。
直到最后一副对联写完,关山才搁笔回头。
季妧半点也没有偷看别人被抓包的尴尬,冲他招了招手,让他坐到炕上暖一暖。
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个炕桌,齐齐侧头面向糊着油纸的窗户。
能听到窗外呼啸而过的风,也能想象鹅毛般的大雪怎样飘落,只可惜看不到。
季妧无数次遗憾,如果这时候能有玻璃就好了,隔着玻璃窗,围炉赏雪,喝着热茶,和身边人聊聊天,多惬意的一件事。
关山却是个煞风景的性子。
“大宝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季妧就知道瞒不过他。
“你都猜到了?”
关山点头。
季妧说翻遍东厢也没找到那张纸条时,他便猜到是怎么回事。
不过大宝看他碍眼不是一天两天,做出这种事丝毫不意外。他看大宝也不见得多顺眼,以后多增加点训练长长记性便是。
季妧微摇了摇头。
“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大宝如果意识不到问题在哪,以后会成为大麻烦……算了,这事你别管,我自己心里有数。不过话说回来……”
季妧从枕头下摸出那张字条,展平拍在桌子上。
纸条虽然褶痕难消,但不影响看清楚上面的字——出猎,三日即归,勿虑,勿念。
“你自我感觉挺好呀!谁担心你了,谁想念你了?”
关山转头,凝眸看她。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