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从碗盘的碎裂声开始。
狄嵘这个年纪,正是胃口大开长身体的时候,被饿醒后,发现等着他的不是热汤热饭,而是冷锅冷灶——季妧天将亮才睡,自然而然睡过了头。
狄嵘拉不下脸去叫人,又不想让季妧觉得离了她自己一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就想自己动手,谁知手还没怎么动就悲剧了。
睡不好的人,起床气是肯定的。当一脸杀气的季妧出现在灶房门口时,本就做贼心虚的狄嵘差点没蹦起来,下意识拿过唯一幸存的盘子挡在身前。
“你这买的什么便宜货,一点都不禁摔!”
倒打一耙是吧?季妧指向碗架。
“昨天一天,碗碟就被你摔碎了一半,就剩这几个你还摔,怎么原来你是嫌太便宜,想全部摔光好用手捧着吃饭?”
狄嵘还想梗着脖子分辩,对上季妧的视线,气焰硬是被压了下去。
“大不了,以后陪你……”
季妧嗤道:“又是以后,你以后可真忙。”
狄嵘如今已能听出来好赖话,当即就憋红了脸。
季妧自去洗漱后,挽起袖子动手做饭。
“还杵着做什么?把地扫扫。”
狄嵘闷不吭声去外面拿了扫把,把碎瓷撮进了灰斗,然后坐到锅门前烧锅。
季妧米都淘洗干净下锅了,他火还没点着。
狄嵘正暗自着急,冷不防季妧走了过来,他顿时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季妧也不看他,火点着后就去洗菜了。
两个人的早饭,就是稀粥配一碟炒青菜,外加两个煎荷包蛋。
吃完饭,狄嵘进灶房洗碗,这次那叫一个小心谨慎,就跟伺候祖宗一般。
没办法,再打碎就没的使了。他觉得季妧真干得出让他用手抓饭的事。
洗漱好出去,季妧坐在花圃旁的躺椅上冲他勾了勾手。
“做、做什么?”狄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做什么,跟你聊聊。”
狄嵘一点都不想跟她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忍气吞声。
等他一脸不情愿的磨蹭过来,季妧徐徐开口。
“你不肯说你家里的事,也不让人打听,我尊重你。当然主要是懒得打听,毕竟我自己都一头包,自顾不暇。但是吧……”
说到这,季妧顿了顿,瞥了眼他骤变的脸色,继续道:
“不管你是离家出走而后被拐,还是被府里的妻妾斗争殃及池鱼,不管你是不愿回府,还是不能回府,你总有一两个信得过的亲戚吧?外祖、舅舅、姑姑、姑父……找他们商量商量,说不定就能找到走出困境的法子呢?怎么不比你缩在我这强。”
狄嵘的脸色在来回变幻中逐渐阴沉了下去。
“我没有亲戚。”他说。
季妧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狄少爷?咱俩毕竟无亲无故,你不能因为我救了你,就赖我一辈子吧?这也不合适。”
“我会干活,我也没想赖你一辈子。”狄嵘硬邦邦道,“还有,别叫我狄少爷。”
“这样你看行不行?你不想见人,我就托贤二爷给你找个不怎么需要见人的铺子,和小舟他们一样,不用签学徒的契书,等你哪天不想干了,随时可以走。”
季妧自认为给出了最诚心的建议,小纨绔却一径沉默不语。
“你看,问你你又不说,再不然就是沉默,给你找铺子你又不愿意去。”
季妧揉了揉额头,无力的很。
“我不是想赶你走,我也不缺你这口吃的……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惹了点麻烦,你在这院里住着,保不齐会跟着遭殃……”
狄嵘打断她:“等麻烦上门,我会躲起来。”
季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