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柒柒就这么静静地,一下一下地抚着那一朵小花儿,动作轻柔又机械,仿佛是沉浸在了里面。
月亮,早已经悄悄地挂了上来,蒙着些许要散不散的薄雾。
那抚着小花儿的指尖,终于轻飘飘地收了回来,荷柒柒转过身来,还没等她向前迈出来一步,那猩红依旧的眼底,却是猛地撞进了一抹同样无波无澜沉郁似水的身影。
的确是似水,仿佛天生如此的一潭死水。
『乱』葬岗,尸骨之下,站着一个人。
一柄天青『色』的油纸伞,边角还缀着金紫的暗芒,格外精致华美,尤其是执着那伞柄的一只手,指节分明,修长白皙,娇美似一块无暇美玉。
是顾里。
参差的白骨,泛着一股子恶臭又阴森的气息,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却是幽幽地夹杂在空气里面,连那远处的三两棵歪脖子树,都仿佛笼着一层阳光落下来都会阴郁三分的雾『色』。
顾里却是站着,执着那一柄天青『色』油纸伞,生生地圈出了一扇无形的屏障,就好像那别的什么气息都无法沾染上他的身,整个人依旧是艳冶,轻绮,仿佛开在树底下一朵施了朱的娇花儿。
对上荷柒柒那一双猩红又满是戾气的眼睛,顾里竟是缓缓一笑,绣红的嘴角含着一抹刺刺的弧度,然后轻轻一启。
“荷柒柒,过来。”--
音『色』醇厚,又清冽娇软。
荷柒柒没动,明明多了一个人,她竟然毫无察觉之意。
她不知道,顾里是什么时候便已经站在了那里的。
亦或者是,她刚刚动用异能的那一幕,已经尽数给他给窥看了去。
据说,当一个人发现了你的秘密的时候,如果不能拉着他一起狼狈为『奸』,那就只有杀人灭口了。
荷柒柒终于缓缓地一抬绣花鞋,朝着那一柄油纸伞的方向,踩着虚无的步子,一步步地走了起来。
及至三步开外的距离,荷柒柒倒是停了下来,巴掌大的小脸儿上还沾着已经干涸了的点点血迹,丝丝缕缕猩红的眼底弯出个乖戾的弧度来,随即轻飘飘地开了口:“难道,今儿也是随便逛逛的?”
顾里也在笑,凉森森甜丝丝的香气竟然还能敌过这一地的腐烂恶臭,没有跟着接话,一只手依旧是稳稳地执着那一柄油纸伞,另外一只过分白皙,淡『色』青筋蜿蜒的大手,也是轻飘飘地就抬了起来。
荷柒柒没有动作,只是觉得脸上一凉,然后便是摩挲的感觉。
那一只大手,用着衣袖,缓缓地擦拭着开在荷柒柒脸上的朵朵红梅。
只是,因为那血迹已经干涸,不是那般容易被擦拭掉,一开始的动作之后,那摩挲的力道,便刻意加大了起来。
荷柒柒的脸,被扯得生疼。
顾里只是恍若未觉,细细地,又认真地,重重地擦拭着那沾了血污的小脸儿。
明明荷柒柒,是想杀人灭口的。
可是,现在,即便是脸上被扯得疼,她倒是分外平静了下来,大概是那凉森森甜丝丝的香气,莫名地能让人卸了力道。
“你说,我杀了周碧霞怎么样?”荷柒柒抬起眸来,任由那衣袖在脸上擦拭,音『色』低绵又喑哑地开口说道。
冷不丁的一个问题,好像有些突兀,又好像适宜的自然随意。
顾里并没有看她,就连手上的动作也不曾有一瞬间的停顿,只是细细地擦拭着那血迹,明明见着荷柒柒的脸颊已经被擦得泛红,力道却是没有放轻些半分,含着秾丽娇娆橙花的唇瓣,颜『色』绣红得仿佛覆了一层干涸掉的血迹:“这是让仇人痛快的蠢法子。”
荷柒柒蹙了蹙眉,犹如一个积极求问的孩童,仰着脸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句:“那我应该如何让她不痛快地死?”
终于,那小脸儿上沾着的血污,已经被尽数擦拭了去。
顾里收回了手,丝毫没顾那摩挲了些许脏『色』的衣袖,纤长的睫羽居高临下微微一垂,终于看向了那一双倒映着他的荷花眼,随即娇娇一笑:“剜她的心头肉,剔她的命根子。”
这样么。
那应该很棒。
“好。”荷柒柒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眼底散开来的猩红戾气,似乎慢悠悠地消减了一些。
皎洁的月光,早已经洒了下来,衬得那森森的白骨,似乎罩上了一层梦幻的莹光。
唯有顾里执着的那一柄油纸伞,不解风情地将那浪漫的月光阻拦在外,投下一圈儿暗暗的阴影来。
大概是难得见着荷柒柒如此认同配合的样子,顾里倏地向前一探,油纸伞向着荷柒柒的头顶倾斜过去,颀长的身形微微倾出个慵懒的弧线来:“孤,帮你。”
做工精致的油纸伞,格外好看,一人一侧,一半在那浪漫的月光下,一边在那凉森森的阴影里,都给笼罩在了那伞底下面。
“不用,我自己来。”荷柒柒轻轻地摇了摇头,擦拭得有些泛红的脸儿上,满是淡淡幽幽的雾『色』。
她,会杀了周氏的,按他给的法子,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