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段禹锦听得再认真,他爹半个时辰毫无感情的诵读比庙里和尚念经还催眠,难免头脑昏沉。
弟弟妹妹撑不住早就睡下了,他不行,他得撑着。
注意到亲爹的目光,段禹锦赶忙把腰板挺得直直的,表示自己听得非常认真。
燃了许久的油灯带着一股独特的焦味,袅袅的细灯烟正在室内飘着。
这会儿已经很晚了,段茗敬看了眼两个熟睡的孩子,终究是把书轻轻放在桌上,走到桌子的另一边,把躺在大儿子腿上的小女儿抱了起来。
段禹涛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把你弟弟送到床上去睡觉。”段茗敬开口道。
段禹锦点点头,把弟弟环腰抱了起来,送到床上。
“父亲等我,我拿着灯送送父亲吧。”段禹锦一边把弟弟推到床上,一边说着。
自家后院没有灯笼,黑漆漆的,父亲手里还抱着妹妹,摔倒就不好了。
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王氏陪着尚氏在灯火下做活也做得有些头脑昏沉。
院子里静悄悄的,这推门声格外突兀,听得王氏顿时精神了不少。
“弟妹,二爷这回应该是念完书了。”王氏停住手中的绣活。
“是了,我出去瞧瞧。”尚氏赶忙搁下手中的针线活道。
两人走出屋门看了看,正好看到段茗敬抱着女儿出了门,后面还跟着一个捧着油灯的段禹锦。
尚氏赶忙回桌前收拾了一番自己的针线活,跟王氏道了声谢。
“今夜在嫂子这里耽搁许久,多谢嫂子了。”
“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尚氏轻唤了声丈夫的名字,赶忙迎了上去,一家人随着黯淡的油灯光走着。
王氏站在门栏处瞧着,心里多少有些羡慕。
临了心中感慨万千,若不是这重重的劫难,家里也不会有这样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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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通州的贡院内。
清冷的月光洒在狭窄逼仄的考舍里,一个个考生缩着身子躺在冰冷的草席上,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喊声。
八月的天不算太冷也不算太热,正是怡人的时节,若是躺在床上,盖着一层薄被足矣。
可考试用的考舍却不大一样,考舍高七尺,深六尺,宽四尺,三面环墙,抬手可触屋檐,另外一空荡荡的,为了保证考官巡查和考试的公平,没有任何遮挡物。
身材高大的考生躺在里面连腿都很难伸开,若是碰上风大雨急的日子,考舍的屋檐根本防不住风,且不说淋湿了考生,若是考卷都被淋湿了,这十几年的辛苦都是要白费的。
举人要考上六日,六天的吃喝拉撒睡全都在这间考舍里,对于考生来说,无疑是种折磨。
能考上秀才又有信心来考举人的,家境再差,床上也有层垫子。可考舍的地上只有薄薄一层稻草,加上夜里的冷风一吹,若是不带些被子过来,怕是睡一夜就染了风寒。
段家兄弟今日才进的考场。
白天写了一天的试卷,吃了两顿贡院里发的菜粥,考完了今天科目。
贡院里的菜粥味道不算太好,就清水粥里带着些大小不一的菜叶子,还不是咸菜,味道如粥一般寡淡。
至于晚上那顿,贡院是不管的。有经验的考生多多少少会带些干粮过来,带炉子和炭火也有,在自己狭窄的考舍里煮着,佳肴是做不出来的,顶多能填饱肚子。
哪怕再准备充足,在这样环境里待上几日,哪怕是翩翩少年郎都会憔悴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