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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半年多,张海强完全适应了自己的工作生活。每天按点上班下班,完成原本就不多的工作,轻松自在的领着每月四百多的工资。李红旗分派的招揽外加工的工作,时不常的就能接那么一单两单,每次都会有多则五六百,少则二三百的提成,加上工资和劳保津贴,小日子过的挺滋润。
1999年春节,张海强只在家待了五天。腊月二十八金马集团才放假,回到安宁县的老家已经是二十九的下午了。金马集团的年终福利不错,员工每人一桶油一袋米,桔子苹果各一箱。虽不是什么稀罕物,但都是居家过日子用得着的。张海强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些东西拎回老家,自己在洛州不开火做饭,这些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父母自然嘘寒问暖一番,父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听大队会计说,电信公司现在搞活动,只要原来的一半钱,就给装一个电话。你现在在外面,有个事情的话,写信太慢,咱们是不是装一个?”
“好事啊,装一个吧,我给你出这个钱。”张海强豪气的说。
“不用你出,这一千多块钱我有。”张海强毕业后,家里大的开销就没有了,父母每年种棉花,虽然攒不下大钱,但应付平时的开销还是绰绰有余的。“你刚毕业,挣那几个钱还是自己留好,可别乱花,以后找对象都要用。”
“没了再挣。也不用太省了,该花就得花。”父亲勤俭一辈子,张海强可不想跟他一样。
张海强兴奋的第二天上午就去村委会跑了一趟,但没人,都除夕了,谁还上班?
春节一过,走了几个必须走的亲戚,初四一早,背上父母给准备的好吃的,就坐上了回洛州的汽车。
正式上班是正月初七,预留两天的时间,是有其他的事情。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没在家陪父母过完年,张海强心里既有长大成人的快乐,又不自禁的有些伤感。
孩子大了,早晚要离开这个就个家,父母很是坦然。只是一遍遍的叮嘱,在单位要听从领导的安排,别由着自己性子胡来。“多干活,少说话。”这句话父亲说了好多遍。
带着对父母的些许歉意和一丝惆怅,张海强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洛州。
整个宿舍楼除了几个外省没回家的同事,冷冷清清的没了往日的喧哗热闹。同屋的柯伟和李中军都还没回来,张海强放下简单的行李,就跑到外面的公用电话给谢亚儿打电话。
谢亚儿的手机通着,但一直没人接。打了几遍,还是没人接。张海强焦躁起来,在公用电话亭旁边来回的踱着步,想走,又怕一会儿谢亚儿给打回来。
过年放假之前,本来想约谢亚儿一块吃个饭,但在电话里,谢亚儿告诉他自己儿子已经放假了,晚上得陪着儿子,实在不方便出来。不如等过了年回来再找时间。
跟谢亚儿的关系,是张海强唯一的秘密。自从两人一块吃过那顿饭之后,心照不宣的都把对方当成了知己。下班之后谢亚儿时不常的打张海强的传呼,张海强就跑到公用电话亭给她打过去,聊那么一会儿。从谢亚儿的嘴里,张海强了解了很多厂里的新旧传闻。
但也仅限于聊一些集团公司或者同事的事情,也没有其他超越同事关系的行为和言语。尽管张海强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但现实摆在那里,她既是大自己近十岁的女人,更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
一旦两人传出点桃色新闻,自己只能辞职远遁离开金马集团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是会影响到谢亚儿的生活,她毕竟有家有孩子。
男人第一次喜欢异性,越是压抑就越难罢手。张海强盼着能当面跟谢亚儿聊聊天,说说话,看着她略带调皮的眼神,听着她调侃的语气,不愠不火的讲着自己或者其他人的事情,温柔从容优雅贤淑,这正是他多年来在心里描画的爱人形象。
一直等到华灯初上,路上几乎没了行人,张海强才讪讪的回到寝室。整个宿舍楼跟他现在的心情一样,空落落的。
初五初六两天,张海强都心神不定的等着传呼,但传呼机好像冬眠了似的,没一丝动静。宿舍楼慢慢开始恢复往日的喧哗,从各地返回的同事们大呼小叫的在各个屋里串来串去,搜寻各自带回来的美食特产,时不常的就有人在走廊大声喊着张海强的名字,让他参加牌局。
一连几天都心神不定的张海强,一上班就去了厂部医务室,竟然一个人没有。回到车间办公室,跟陈苏和几个班组长们闲聊了一会儿,吃了各自带来的花生,大枣之类的特产,又找了个借口去了医务室,这次有人了,但不是谢亚儿。医务室是轮班,值班的时间对应着车间的上班时间,车间如果今天没有加班的,那谢亚儿今天不会来了。
第二天去医务室,还是昨天那个医生值班。张海强昨天是以拉肚子为借口,要了点止泻药。今天不能再编别的理由,只能装出痛苦的样子问那个医生,为什么吃了止泻药还是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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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医生又应付公事的给他拿了两片药片,嘴上说:“咱这里就只有这个了,实在不行你得去一趟医院。”
张海强道了谢,假装顺口问道:“你怎么连续上两天班了?有加班费啊?”
那个医生一脸的无奈,说道:“谢医生回老家还没回来,我只能自己盯着了。”
原来是回老家了,张海强舒了一口气,心里登时觉得舒坦了很多。
车间里又是往日那种咚咚作响的噪音一片,张海强正跟报纸上的方块字面对面的对视,一个工人推门进来冲他喊道:“两个空压机都停了,你快去看看。”
空压机房里一共有四台空压机,带着整个冲三车间和部分冲二车间的气动设备。平时工作都是运三备一,三台运行,一台备用。如果是一台停车了,并不影响车间设备的运行,但现在停了两台,那气压肯定受影响,有些设备就运行不了了。
张海强分管设备维护,出了问题他必须解决。这些空压机有两台是随冲压自动生产线从RB进口过来的,据说配件非常贵,平时维护都必须由专人负责。出了问题,厂里肯定会追究责任的。
怕啥来啥,还就是那两台进口的空压机停转了。张海强并不熟悉这些突突作响的空压机,虽然他名义上是设备负责人,但平时的维护保养都是班组长们做。而王永军他们过来看了之后,也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几个人指手画脚的看了半天,最后指着空压机控制柜里的一个黑色的方形盒子模样的东西说:“应该是它坏了。”
这是一个硕大的元器件,占整个控制柜空间的一半还多。长长方方的,跟个棺材的样子差不多,上面有个二指宽的小窗口,显示着红亮的两个英文字母“O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