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筠丰盈的额头上描了金花钿,这是吕氏女儿相传的旧礼,将少女端庄的眉眼恰到好处晕开一抹清艳风情。她的眉梢一皱,那花的形态便欲飞欲折,将内心情绪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
“碧凝,我没有退路了。事已至此,就算我反悔,父亲也断不会允许我这么做。何况我……明知道他心里装着太多的事物,你劝过我,我又何尝没有劝过自己。”吕雁筠垂下头,目光聚集在礼裙繁复的蕾丝上,一滴泪滚落,洁白无瑕之中有了浅淡又深刻的烙痕。
姚碧凝握住她的手,紧紧地,像是传递某种力量:“我明白了,雁筠,别想那么多,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
而碧凝所说的话,连她自己都不能全然相信。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有一种渐入佳境的方式,不是夙愿得偿,而是把妥协与欺瞒活成生命的本来面目。
碧凝深知自己阻止不了雁筠,因为她清楚地感知到,乔望骐是雁筠在早已认定的。这待嫁新娘所有的忧愁与无望,都不过是情感茂密枝叶的一部分,而乔望骐,才是埋在她心里的那颗种子。
圣约翰教堂的彩色玻璃窗下,耶稣的神像栩栩如生。神父一袭黑袍,胸前硕大的十字像是神只留给世俗的警言。乔望骐与吕雁筠相对而立,在众目睽睽之下,新郎的脸上缺乏应有的柔情。
姚碧凝坐在长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许多画面闪过。这位与她一同长大的闺中密友,如今终于要走向一段崭新的人生。可她却冷不防对上乔望骐的眼神,里面带着几分轻佻的戏谑,这令她感觉非常不舒服。
碧凝下意识地扭头往身边看去,却只对上林少铖毫无表情的面容,她发现这位翩翩公子的嘴角下坠,面若冰霜,而目光所向正是场上那位受到冷落的新娘。
“少铖?”碧凝轻唤一声,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他们根本不合适,神女有心襄王无梦。”林少铖收回目光,扯了扯嘴角回答道。
姚碧凝拂去衣摆上无意兜住的几片花瓣,小声说:“你看得清楚,他们心里又怎么不清楚。”
“名利场里,果然是把感情也盘算进去。”林少铖吐出这样一句,随后缄默不语。
姚碧凝看向前排空空如也的位置,那是吕家为镇守府特意保留的,而陆笵推说巡营并没有来,只委派人送来一件不轻不重的礼。此时碧凝的脑海中忽然构想出一些画面,如果她与林少铖一同走到耶稣基督的面前,又该是怎样难以言说的境地。
嘭——
神父的唱祷还没有念完,教堂精美的彩色玻璃窗被子弹击穿了一个孔隙,随后整片宝石绿的玻璃碎裂开来,混乱了整个现场。
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不少人纷纷抱头蹲下,企图用长椅遮蔽自己的身形。乔望骐一把拉过吕雁筠,将她安置到角落。
“待在这里别动。”乔望骐生硬地抛下一句话,脱下碍事的礼服外套,子弹上膛。
吕雁筠一时有些发懵,身体不住地颤抖,拉拽住乔望骐的衣袖:“你不要出去,他们针对的人可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