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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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青『色』白鹇补子的陈淼已经高坐公堂, 展鸰和席桐非公职人员,便在隔间听着。

这会儿在堂下跪着的是紧随杨老汉前来自首的杨家忠仆杨彪,他比杨老汉略小几岁的模样, 人如其名, 身子骨十分强健, 一口咬定了一应案件都是自己犯的, 还主动交代了其中几期的时间、地点和手法。

陪他们在这边坐着的小刀边听边点头,“确实。”

陈淼依旧板着那张脸, 瞧不出喜怒,只是拍了下惊堂木, 问道:“你因何杀人?”

杨彪哼了声,梗着脖子道:“我便是天生爱杀人,左右那些人活着死了也没什么分别,杀就杀了,哪有什么缘故?”

说着, 他又冲陈淼嘿嘿一笑, 阴阳怪气道:“大人平素吃鸡鸭鱼肉时,可曾问过厨子为何要杀它们?”

杨彪本以为陈淼会大发雷霆, 谁知对方竟缓缓点头, “言之有理。”

不说杨彪,就连隔壁的展鸰和席桐都有些惊讶,本能的觉得陈淼可能是要蓄力放大招了。因为就他们有限的认知和印象来看, 陈淼可不是什么会被轻易牵着鼻子走的角『色』。

果不其然, 就见陈淼冲下首的师爷抬手, 对方便抖开一摞卷宗,眯着眼睛大声念了几个人名和地点。

“人名你或许不得而知,不过想来抛尸地点还记得吧?”陈淼就问:“你说都是你做的,且与我说说,这几人你是何时何地以何种手段杀死的?”

杨彪沉默片刻,忽然又笑,“大人这是明知故问,老子便是喜欢折磨人,最爱用小刀子在他们身上划百八十道口子,看着里头的血慢慢流干……最后再找个地方,将他们吊起来。”

陈淼嗯了声,又追问道:“可本官总觉得,你日夜守在杨老汉身边,哪里来的这样多时间作案?想必是替主子顶包!还不从实招来?”

听他提到自家主子,杨彪脸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血红着一张脸喊道:“大人忒也小瞧人,那些人不过土鸡瓦狗,要不了多大功夫。”

席桐摇头,“他不成了。”

之前他们看过卷宗,多少年来的死者都在里头,可跟陈淼刚才说的那些人并不能完全对的上号,有几个人显然是陈淼临时凭空杜撰的。若杨彪果然是真凶,又那般的喜好折磨人,他不可能连自己以固定周期杀过哪些人都记不清。

展鸰就道:“不过他刚才说过的那几个倒是分毫不差,想来即便不是他做的,他也很可能在现场,既然忍到现在,一个包庇和帮凶的罪名是少不了了。关键就是看杨家父子到底如何。”

杨彪说完之后,公堂之上安静了许久,然后就听那师爷冷笑一声,指着他斥道:“大胆刁奴,竟敢欺瞒大人,若果然你是真凶,又怎会听不出方才那名录里头的虚假?”

杨彪的脸刷的一下白了。

他早就把自己看做一个死人,来了就没想活着出去,可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陈淼竟会来一招兵不厌诈!

“我,我只是年纪有些大了,年代又久远,哪里记得这样清楚!”杨彪如同困兽一般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才刚说记得清清楚楚的是你,这会儿说年纪大记『性』不好的也是你,杨彪啊杨彪,你真当本官是三岁娃娃,可随意糊弄么?左右,叫他画押!暂且收押,待本官捉了真凶,再叫他无话可说。”

杨彪奋力挣扎,死活不肯画押,奈何堂上足足有一二十号如狼似虎的健壮衙役,哪里容得他撒野?直接花死力气掰过他的手指按了手印。

“带杨家父子!”

杨家父子刚好与被人捂着嘴拖下去的杨彪擦肩而过,杨武还是一副死人样,倒是给人抬上来的杨老汉,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杨彪目眦欲裂的挣扎着,想说什么却被人死死捂住,只能发出几声绝望的呜咽。

父子俩跪在堂下,陈淼也不着急审案,只是下去围着两个人转了几圈。

他走得很慢,一步踱着一步。因周围鸦雀无声,那官靴踩在地上的细微响动也分外清晰。

里头的展鸰和席桐趴在小窗口瞧着,就见那杨老汉依旧没什么反应。只是那杨武,虽还是不抬头不做声,可额头已然些微见汗,牙关也咬紧了,显然心理素质不如父亲。

“杨鹏啊,杨鹏,那厮可真不愧是你的忠仆。”陈淼念着杨老汉的本名道。

杨老汉面不改『色』道:“大人,过奖了。”

小刀就感叹,“这也是个狠角『色』,竟不上钩。”

陈淼这话本来就带着陷阱,不管杨老汉是肯定还是否定,他都有法子绕到自己想要的方向。可杨老汉偏偏什么也不回答,只是模棱两可的顺着奉承,倒是叫陈淼不好接话了。

陈淼不动声『色』的对左右一抬手,“将杨老爷小心的护送回去,莫要唐突了。”

话音刚落,旁边几个衙役就上前来搀扶,此刻杨老汉的表情终于变了,几乎维持不住镇定,“大人,这是什么意思?”</div>

陈淼笑的十分和气,两手一摊,表情自然的道:“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你养的好忠仆,他将罪责尽数揽到自己和旁边那位少爷身上,如今已经画押认罪,你如今便是清白之身,怎好继续呆在衙门?自然要去的。”

他一边说,旁边的师爷就非常配合的将刚才杨彪画押的纸抖起来给他瞧。

本就闷热的天气好似瞬间变成蒸笼内的热气,杨武脸上的汗立刻就顺着下巴滴了下来,将他身上的宝蓝『色』袍子晕染开一圈圈大大的水迹,他下意识的看向父亲,眼中翻滚着求救的信息。

杨老汉年纪大了,眼神不大好,隔着这么远根本看不清那纸上写的是什么字。只是看着下面确实有一个红彤彤的手印,而且刚才被拖出去的杨彪手上也的确沾了同样颜『色』的印泥,想来就是他的手印没错了。

但主仆这么多年,杨彪的为人他还是了解的,人品也信得过,他既然忠于自己,就不可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去害自己的儿子杨武。

谁知他还没开口,陈淼就像会读心术一样笑开了,“你觉得他不会害自家少爷,是也不是?可是杨老爷,若你是仆他是主,眼下摆明了只能救一个,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主子去死吗?”

杨老汉心中一凌,旋即勉强定了心神,“大人不必说这些没用的话,是真是假你我心中各自有数。”

当官的怎么可能在玩心机、耍心眼方面输给别人?陈淼当下就笑了,看上去很是轻松,只是摆摆手,“本官讲的是证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差不多就可以定案了。只要能抓到凶手,顺利平息民愤,给死去的人家一个交代,堵了上下两张口,谁还会在意它是真是假?”

说罢,他又痛痛快快地吐了口气,满面笑意的说:“说来,何该是本官的气运到了,眼见着三年考核期近在眼前,本官以雷霆之势迅速告破一起绵延十数年的连环大案,可谓功德无量,圣人见了也必然欢喜的,加官进爵触手可得!”

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淼确实是有几分真心的,所以那种激动和期盼的神情尤为真挚,看的杨老汉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

他知道功名利禄对人的诱『惑』有多大,饶是平日里瞧着陈淼是个好官,却也不敢保证他不会为了升官发财而耍手段。

自古以来,为一己私利而扭曲真相的冤假错案还少吗?

杨老汉也知道此刻正值危难关头,稍不留神便会跌入身后的万丈深渊,而等陈淼的下一句话出来,他脑袋里就嗡的一声,所有的理智和镇定瞬间燃烧殆尽。

“来呀,即刻将杨老爷送回家,将犯人杨武关押起来,并宣告全城,三日后凌迟处死!”

众衙役齐声应诺,喊声震天,终于将杨武的胆子都吓破了。

他面『色』如土的跌坐在地,浑身瘫软,爬都爬不起来,脸上汗水下雨似的流淌。

他的两片嘴唇不住颤抖,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杨老汉的衣角,“爹爹,救我爹爹,那些事并非我一”

“莫要慌张,爹爹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莫要慌张!”杨武的嘴一开,杨老汉就心道不好,连忙抬高声音打断儿子的话,匆匆丢下这几句别有深意的言语,就被人抬了出去。

而陈淼自始至终都表现的好像真的已经审完了案子,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紧接着便神态轻松的叫人将杨武押了进去。杨武不死心的扭头看他,却见那人正满脸笑意的舒展着身体,浑身上下都写着踌躇满志,身边的师爷又拱手弯腰的对他抱拳说恭喜。

杨武心都要凉了。

恭喜什么,恭喜他破获大案,还是恭喜他升官?反正不管是哪一样,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他真的死定了吗?

稍后展鸰和席桐在会客厅见到了陈淼,两人齐齐抱拳,心服口服。

陈淼抬手示意他们坐下,又用力捏了捏眉心,终于无法掩饰的流『露』出一丝疲态,“律法明文规定不得屈打成招,要定案需得人证物证俱在,可如今他们死咬着不放,只能用计了。”

杨彪供词中的漏洞只能证明他有很大的可能参与了作案,但是真正的主犯到底是谁,却始终无从判定。

可以说只要这些人一天不改口,这案子就一天结不了,而陈淼的年底考核近在眼前,实在是拖不起。他必须要赶在中秋之前就将这个案子的审理结果递交上去,好博得龙颜大悦,这才能在他今后仕途的升迁之路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若不然,就得再等三年!

人生苦短,如今他也这把年纪了,还能有几个三年?且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谁又能保证这三年内没有其他波折?还是尽早解决的好。

所以说,不管什么事都是机遇和危险并存的。

像这种今年的旧案大案,谁都知道难破。遇上了先就要头疼几天。可话又说回来,富贵险中求,也正是因为难破,所以含金量格外高,意义也分外重大,假如你能破了,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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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如今既然时隔多年再次发案,任上的陈淼想回避都回避不了,他能做的唯有迎难而上。

席桐点头,“大人这一手玩的确实精妙至极,杨老汉大病在身,命不久矣,不管事情究竟如何,肯定是想豁出命去保全下一代,为杨家留的一线生机的。如今大人却说他成了清白之身,可是儿子马上就要被当众处死,哪怕他仍心存疑虑,觉得这是大人的诈降之术,可事关儿子的身家『性』命,他也不得不冒险入套。”

陈淼捻须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默默喝完杯中残茶之后,又倒背着手站到窗前,看着外面郁郁葱葱的花丛叹道:“走到这一步,我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这父子二人这些年也算是为百姓做了不少事,但凡有一点疑虑,我也不愿意冤枉了他们,可是到如今铁证如山,饶是他们狡辩死不认账,也不能否认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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