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沧齿关咬得咯咯响,冷笑:“好,很好,我竟是一念慈悲,小看了一头狐狸,不,是一匹狼!”
下人暗自叹了口气,他懂魏沧的脾气。
只怕这一怒,节外生枝的孽都得出来了。
果不其然。
诸侯历一百三十八年,秋。
燕卫之战爆发。
燕国由大将魏沧率军,北上攻卫。
而魏沧同时带走的,还有一名女伶,名姜儿。
随军带个女人,倒也不算意外,毕竟一打仗几个月,男人都是男人,总得有需求。
燕国意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姬照,一个魏凉。
魏凉从大任潭策马狂奔,追到城门时,只看到猎猎的军旗,飘扬在天际一线处。
据人说,从此魏小将军一头扎进了大任潭,更是没日没夜的苦修,任瀑布击打在肉身上,褪了一层又一层皮。
当然被魏沧带走的姜儿也没好过。
她是伶,风花雪月水为骨,战场的苦根本吃不下来。
魏沧没有动她,甚至是,把她和其他营伎扔在一堆,就忘诸脑后了。
他忙于战事,风里来雨里去,人都见不到,其他营伎和士兵们厮混,空气里都是糟践。
姜儿身份特殊,被晾在一边,傻瞪着眼数进来的士兵,谁少了胳膊腿的,谁又从战场上没活着回来。
朔风吹烂了她如花颜,粗席磨破了她如雪肤,鼻尖不断的血腥气和马粪味,更是让她茶饭不思,整日的反胃和发低烧。
她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终于在某天大军拔营时,趁着人乱眼杂,姜儿藏在死人堆里,逃脱了。
燕国,与卫交界的某座小城。
张三是姜氏分家的马奴。
这几日,他总见一名女子窝在巷子角,探头探脑的往大门觑。
“从战场逃出来的吧。”张三走过去,打量女子衣饰,是营伎,近乎于女字旁一个支的存在。
张三叹了口气,扔了剩馍馍给她:“拿了馍就走吧。姜家是名门,你在这脏了门楣,被贵人们瞧见了,会讨打的。”
这种场景不罕见。
本就是两国交界,乱世战争频繁,姜家这种大户门口,常有乞儿或流民。
姜,炎帝生于姜水,因以水命姓为姜,裔孙姜尚封于齐,此后姜为贵姓,百年名门望族。
家族大了,分支就多。
而燕国的这一支姜,本家就是王城以丞相姜攸为首,除此之外各地分家,零零总总,在当地都是无可争议的权贵。
女子正是姜儿。
她花了十日逃到这处边界小城,身体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了。
营地里带出来的粮食早就吃光,她遍体鳞伤,衣不蔽体,还发着烧,能够找到姜家门口,都是她撑着最后一口气。
今日若再不到救治,便只有死路一条。
“求你……”姜儿爬到张三脚下,拖出一条血迹,“救救我,我认识姜家人……”
张三捂住鼻子,连连后退:“烧糊涂了吧!天下那么多活不了的人,姜家难道能救每一个?再给你添半个馍馍,就自己赶快走吧!”
姜儿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她身上最要命的是几处疽疮,已经开始化脓了,生和死都感觉是一线之间的事,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逐渐放缓。
时值初秋,打朵的木芙蓉,是这片边疆小城里唯一的艳色。
芙蓉花瓣飘落,落到姜儿鼻尖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