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岸畔垂柳袅袅,时至初春,那柳叶儿正新,柳叶下行人如潮,有锦衣华服寻花问柳的公子哥儿,有莺歌燕语结伴出游的大家闺秀,也有不少挑着担子沿岸叫卖的小贩。
透过柳芽看那一泓湖水。湖面如镜,碧水清泠,在太阳下泛过粼粼波光。
湖上时而有轻舟数艘飞快驰过,舟上艄公扯着嗓子哼不知名的小曲,更多的却是一幢幢华丽的画舫,画舫静静泊在水上,偶尔还有女子清丽的歌喉从舫里飘来,便在岸上也能听到,也觉着悦耳舒适。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古人诚不欺我。这扬州古城,果真是个好地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朴素、背着蓝布包袱的少年,突然老气横秋地感慨了一番,招惹来了不少异样目光。
但这少年才懒得理会世俗的眼光,他继续负手端立水岸桥头,静静观察周遭一切,嘴里还笑声碎碎念着:“看什么看,没见过我川中阿祖、蜀都霆锋啊?”
少年自然便是白告了。他离开清幽孤伶的竹庐,穿行过狭窄冷寂的七侠镇,徒步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进到扬州主城里,一路循着人流来到瘦西湖边上。
此处果真是大城闹市,比之现实大都市里的商业街人气也丝毫不差,连带着白告的心情也亢奋起来。喜爱繁华热闹,本是人之天性。
而这扬州城里的士子文人、大家闺秀,跟教科书上所描述的也大不相同。
那些年轻文士、锦衣公子,毫不顾忌儒雅风范,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围在河岸边,对着湖里的画舫指点,嘴里轻浮地调笑着,时不时有一两句话飘过来,窜入白告的耳朵里,竟夹杂着车速甚快的荤段子。
那些姑娘家呢?也没有一些历史书里所说的“平素深居闺阁、出门必掩其面”,而是同样三三两两,轻衫长裙、素面朝天,大大方方地在街上行走,不时伫立在某个摊贩前购买些小玩意儿。种种姿态模样,就算跟现代女子相比,也没多大区别。
正在暗中观察时,恰好便有三位美女结着伴走来,左边的姑娘薄施粉黛,右边的妹妹婀娜玲珑,正中间那位那更是前凸后翘、波涛汹涌。人还未到,香风迎面,三对目光带着笑看向白告,竟让他略感紧张,俯下身去,忙不迭对着湖水整理仪容。
等到再站直身子,三位姑娘家已经走到近前。左边的姐姐看着他来了句:“这小兄弟怎么老气横秋的样子。”
右边的妹妹掩嘴轻笑:“该不会也是来看‘钱塘四艳’的吧?”
钱塘四艳?白告一愣,竟感觉这称号有点耳熟。
但三位姑娘不给他回嘴和问话的时间,步履不停,擦肩而过,飘飘然已经走远,只留下一缕残存的香风和风中石化的白告本人。
无论如何,在这游戏世界中,一个名号既然令人觉得耳熟,那便有可能是重要线索。白告斟酌片刻,从茫茫人群里选中一个身材矮小、面貌精悍的文士去询问。
那文士与周遭儒雅秀气的文人公子不同,看着就像是个爽快耿直的人。果然,白告一问,便热心攀谈起来:原来这“钱塘四艳”是近两年兴起的一个称号,却是指钱塘江一带最顶尖的风月女子——
杭州西湖和钱塘江周遭原本就花楼画舫众多,崇祯南逃迁都杭州后,又大大提升了这些产业的繁荣度:崇祯虽是据说不耽于女色,但架不住跟着南迁的达官贵人多呀。古话说饱暖思那啥,这有钱有权的达官贵人扎堆,相关产业能不繁荣么?
而这产业一兴旺发达,就有头脑灵活的商贾和附庸风雅的墨客,慢慢整出些花活来。两年前,有人举办了一场全杭州城的花国选美,并且给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四个人冠上名头,就叫做“钱塘四艳”。
这“钱塘四艳”一经选出,立刻声名大噪,据说就连西域吐蕃、北地蒙古的公子哥儿,也有不少人闻名倾慕。她们这四艳闯出了名声,连带着整个杭州城的艺妓们都被高看一眼,简直是站到了行业巅峰。
而花国幕后大大小小的老板们,那就更是进财聚宝、花样翻新,想着法子扩大圈钱能力——如今,在这清军屡屡南下、大明节节败退的时节,这些花国娘子军反倒是“攻坚克难”“挥师北上”,从杭州这座“临安府”跑到了已被大清占据数年的扬州城,做起了“行业交流”、搞起了“巡回演出”。
这几天,恰好就是“钱塘四艳”之一的李双亭,带着些其他小有名气的姑娘们到了扬州。她们只在此待短短几日,又要去下一个地点,因此引得扬州城许多男男女女都来观看。
白告与那矮小文士闲谈许久,总算是对这“钱塘四艳”勾起点记忆,知道是《书剑恩仇录》一书中提到过的人物。
他读那本小说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许多情节已记不全,但当时觉得“钱塘四艳”颇有点选秀大赛女子团体的感觉,于是印象比较深刻。
慕美之心人皆有之。既然这么巧遇上了,白告也不免平添几分激动,倚在河边栏杆、伸长脖子放眼望去,果然见湖面画舫里有一艘格外庞大华贵,舫上竟是用上好的楠木做了两个亭子,亭上设置了四个大字,在清晨的阳光间看得并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