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告至少牢牢记住了“三教”的名头。
明教曾经以一教之力镇压大半个武林,日月神教如今也是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五岳剑派和少林、武当。
而天鹰教现今的声势仅次前二者,在白告印象中,那至少也是可以同少室山、武当山直接交锋的庞然存在,无论怎样也不会来欺凌一个宁波府内的小小拳馆……那不是自降身份了么?
因此,当他听到中年男人言语提及“天鹰教”,不由得呆了好半晌,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回话。
白告这副神态举止,放到这拳馆“馆长”眼中,恐怕算作是默认了。中年男人哼得一声,挥起双拳便又向他捶来,一边进招还一边咬牙切齿地喊道:“你天鹰教霸占江浙也就罢了,今次终于要向我武当门下出手了吗?我黄征北可不会屈服!”
白告这才知道眼前中年男人的名字,心里哭笑不得:“我本只打算来这拳馆长长见识,不料却莫名被缠上了。”当下便先接着其招式。
一对招下,白告才发觉黄征北这几拳法度严谨,与之前那半吊子的“小擒拿手”大不相同,不禁轻“咦”一声,认真对待起来,使出“南山拳法”,与之以拳对拳。
他们两人的拳招变化都甚为简单,相互对碰也便在所难免。而两颗拳头真碰到一起,白告不禁又“咦”了一声。
原来这黄征北的拳力有点古怪,白告势大力沉的一拳打过去,对方不疾不徐地接,却能让“南山拳法”的拳劲像是撞到了棉花、扎进了水波一般,不能够发挥全效。
嘿,这是以柔克刚之法!
白告好歹熟读《道德经》,并且背记过《九阴真经》,立时就反应过来:那是黄征北的拳招里暗含着柔和内劲的缘故——也难怪他这武馆要冠以“内家拳”的名头。
而“南山拳法”刚猛凝实,从另一角度来看便是笨拙缺少变化,一股拳力几乎都是直来直去,因此容易被黄征北用内劲偏引化解。
此时他其实有好些方法来破解眼前的局面,最简单的便是更添劲道、继续猛攻、以力破巧——白告的内力是强过黄征北一大截的,那内家拳劲纵使古怪,纵使能够引开沙钵大的拳头,难道还能引开巨石之力?纵能引开巨石之力,难道还能引开泰山压顶之势?
只是,这样一来不仅自己会多耗体力,这黄征北多半也要受到重伤。那是白告不想看到的。
于是立即白告变招,改使了一套“碧波掌法”。于拳掌上,这是他当前最熟悉的招式了。
碧波掌法灵动潇洒,白告两只肉掌立时飘忽来去,并不发力与黄征北的拳头碰撞,而是四处游走、寻隙攻击、以快制柔。
如黄征北这般水平,断不可能将武功中内蕴的柔劲练到运转全身、收发自如。此刻白告既然不与其双拳相触,他便慌了手脚,肩头胸腹接连被拍中四五掌。
白告不欲伤人太狠,刻意收了几分力道。饶是如此,也搞得中年男人灰头土脸,顶多只能再坚持数招。
就在这时,背后却忽地响起一声清叱:“看招!”
接着,就感觉一股劲风吹袭,那力道不似庸手。
白告吃了一惊,暗怪自己大意,有人躲在背后却不知道,连忙扭身使出一记“波旋烟敛”。
这是“碧波掌法”中的一记怪招,名称出自前任大宋国子监梅尧臣的一句诗:“曲传大定舞缀疏,波旋烟敛饬宫车”。
不过梅尧臣的这首诗颇是冷门,即便饱读诗书的文人骚客也未必知晓。而且其全诗是记述集会庆典时的盛大场面,跟这江湖杀伐是毫不相干的。据黄蓉同志所说,黄家书香门第,黄药师的祖父当年官至大宋御史,而梅尧臣担任国子监的时候也是七八十年前,两家说不定是旧识呢。
据黄蓉所说,江湖中人在招式名字上其实没多大追求,顺手摘取熟人诗句来冠名,那也是正常的事情。很多武林高手就非常不讲究——
有的创制一套剑法足足有百余式,招式名字干脆就取成“快剑一式”“快剑二式”“快剑三式”……还有的招式精妙非常,名字却恶俗得紧,什么“棒打狗头”“棒打双犬”“斜打狗背”的,一听就不上档次……
当时看着黄蓉幽怨的神情,白告强行憋住笑,对黄药师取招名的难处也颇为理解:嗯,毕竟好不容易能找到一句带“波”字的诗。
此刻,他却是第一次正儿八经使出这招,竟觉这一招倒也与“波旋烟敛”的名字十分契合。
这招是配合脚下步法,将自己身体扭成大圆,这便可理解成所谓“波旋”了。其后,借助着身体旋转之势,掌招相对的便运使随意:或可瞬息间迅疾拍出数掌、激起一片掌影,又或者是蓄足力气、使劲发出两三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