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公礼一句“所为何事”,带着几分质问,不喜之色表露无遗。还好在座均是颇有城府的老江湖,只有那汪铁鹗扬了一下眉。
鹰爪雁行门的掌门人周铁鹪已是满头白发,看着年纪比焦公礼还大些,堆起笑回应道:“我鹰爪雁行门原本处于北地,这些年因故到这金陵城扎根,还一直没跟与焦帮主好生亲近过。今日嘛,首先是来拜访焦帮主,顺便祝贺金龙帮又一届‘金陵演武’成功举办。这第二嘛……”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旁汪铁鹗早接过话头去——
“如今这天下形势,焦帮主应有明见:崇祯老儿昏聩无道、明廷群臣软弱无能,亡于大清只是迟早的事。焦帮主这偌大基业、数千子弟、和美家庭,到时候尽皆毁于一旦,岂不可惜?不若早做打算,与清廷搭上一些线……”
他躯高声雄,一席话虽然压着音量,却也是满桌主客人人听闻,从白告、李元子到长乐帮三人,不由得都停下杯盏筷箸,愕然看向“雁行三鹰”,心道江湖传闻鹰爪雁行门早已集体为清廷办差,今日看来果然如此!
可是,如今金陵城仍属明廷掌控范畴,城中城郊都驻扎有大明军队,他们堂而皇之宣扬“通敌”,胆子也忒大了吧?!
便连焦公礼,意想不到之下也正冷愕然半晌,半晌后竖眉怒道:“免了!焦某人技艺低微,但还知晓身上流着汉家的血脉、受着大明的世恩,纵使万劫不复,也誓要与大明共存亡!”一席话斩钉截铁,听得白告等人心中都暗自称赞。
而这表现,显然也在“雁行三鹰”的意料之中,他们都是面色平和,曾铁鸥甚至赞叹一声:“好汉子!”但紧跟着,他话锋一转,叹息道:“可惜啊可惜……可惜焦大帮主爱护自己的名声,却不爱护这江南之地的黎庶万民!你看重什么血脉,可亿万年来中土四夷本是一家,谁是炎黄后人、谁是蚩尤血裔、谁又分得清楚?你看重所谓明廷世恩,可这大明自太祖皇帝便是暴虐狠毒、多疑滥杀,此后个个皇帝都不免昏聩胡涂,对友邦邻国、对士族臣子、对天下众人,难道当真只有恩情?难道当真恩情多于仇恨?”
一席话下来,倒仿佛清廷对大明用兵,纯属顺应天命、响应民声,金龙帮不投降清廷,倒是只顾惜自身名誉、不体恤百姓民情了……
众人并非憨傻,皆知曾铁鸥是故意偷换概念、言辞诛心,可一通话语又激昂又顺畅,也不是谁都能说出口的。桌上一对对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愤怒、或淡然,纷纷聚焦过来,这才更多地关注到这位鹰爪雁行门十数年来的“二把手”。
只见这曾铁鸥也是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瘦、须发花白,手里拎着个鼻烟壶,即便穿着那土褐色短打服饰,也隐隐透着些上流贵族般的气息。曾铁鸥迎着这许多道情绪各异的目光,却是潇洒自若,话语不停,继续劝说道——
“焦大帮主,北·京城落入清廷手中已经二十多年,即便扬州城在清廷管辖下也将近十年,你去瞅瞅看看,百姓还不是安居乐业、一派繁荣,大家骨子里,谁还惦念着前朝故国?——如今大势已然,倘若能避开战端、改立朝堂,对江南百姓、对两朝百官、对你我,不都是一大幸事……”
至此,焦公礼面色已经黑到发紫,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怒斥道:“别说废话了!总之我焦某人,绝不敢效仿三位英雄,去做那辱没先祖的清廷鹰犬!”
这番话,已经无异于当面直斥鹰爪雁行门三人数典忘祖。
汪铁鹗勃然大怒,当即便要发作,被一旁周铁鹪轻轻按住。曾铁鸥也不再说,一双眼眯缝起来瞪着焦公礼,桌上气氛便僵持不下,空气凝重得让白告呼吸都有些着紧,双眼悄悄凝神观察,心里也暗自盘算开来——
金龙帮弟子虽众,但鹰爪雁行门既然能够在金陵城扎稳脚跟、力压地头蛇,其势力恐怕也不容小觑。更何况那“雁行三鹰”确实个个都有几分真本事,至少周铁鹪“370”和曾铁鸥“340”的功力点数,从账面上都要强过“302”的焦公礼一筹。至于那汪铁鹗,不过三十来岁的模样,自然比两位师兄要差,但一身功力达致“250”点,怎么说也是三流,比金龙帮里其他人可要强得多了。
倘若再加上长乐帮的人马,尤其是有贝海石这样一位大高手在场……恐怕真动起手来,金龙帮即便主场作战,也未必讨得了好去。思及此处,白告心里不免暗自焦急,不由自主朝身旁李元子看去,却见她垂着脑袋,面色阴晴不定,也不知作何打算,心头更是一凛。
但他的念头却是已经打定:倘若待会儿动起手来,于小恩、于大义,他都要竭尽所能帮助焦家众人,这才不违侠义道的本分。
否则,怕是要被师父黄老邪戟指直斥,又或者被黄蓉师姐取笑胆小怕事了……
好在这时,焦宛儿适时地为汪铁鹗斟一杯酒水,轻言道:“照顾不周,包容则个。”周铁鹪也舒眉笑道:“人各有志,咱们今日主要是来拜会焦老英雄,扫兴的事先不提了,喝酒,喝酒。”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