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外人看来,这二人的静默对峙,才是一道不可错过的好风景。
一个风华绝代,一个绝代风华。
舒艺勋到底是阅人无数的,也就很快的恢复了神思,将手中的银香囊拿到桌面上,看向元阶,问:“公子以此物抵饭钱,真是大手笔。”
刘掌柜给他看这银香囊之时,他也是十分疑惑。他见过珍宝无数,可是这银香囊却也只是听说,还未亲眼见过,所以甚是稀少,自然也是珍贵,因何会落在民间呢?
如今见了元阶,倒是觉得,与小公子甚是匹配。
元阶看了看银香囊,毫不犹豫的收了回去。
“我只是拿它抵压,你这些菜有问题,一文我也不会出。”
舒艺勋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眼波朝那盘子里一瞧,冷笑道:“公子好大的口气,连我一品香的菜品也有异议。但是,既有问题,公子还是吃了小半。”
元阶清灵灵地看向他,直言:“因为,我饿了。”
舒艺勋微怔,突然发觉竟是无言以对。
“舒公子,我设计请你出来,略有冒犯,也是实属无奈,还请见谅。”元阶突然话锋一转,客气礼貌的朝舒公子拱手施礼。
他素来不喜欢客套,也不喜欢绕弯子,既然见到人了,还是赶紧说正事。人家老板是个通透的人,他也以诚相待。
舒艺勋也不端着了,甩了下衣袖,重新坐好,笑道:“小公子可是为那卖饼的姑娘而来?”
“正是。”元阶直言来意,并且将藏于怀中的百花酥拿了出来,“不瞒舒公子说,我很怀疑你方才并未吃到蜜……我夫人做的饼。”
不知怎么,他刻意把田蜜归为了自己的“夫人”。好像这样说,心里能踏实一点。
而听到“夫人”二字,舒艺勋也不自觉的紧盯了元阶一眼,微显诧异,好像没想到,那姑娘能配得上这么漂亮的夫君。
眼睛随意地瞄了那桌上的纸包一眼,他不悦地道:“就为了这件事,公子费心尽力。”
元阶道:“于舒公子而言,可能一味点心,算不得什么,也许也影响不了你一品香的生意,但是对我家而言,尤其对我夫人而言,十分重要。还请舒公子,再给她一个机会。”
“你说错了,我不是没品尝过。是我叫她重新做过,怎么会不尝就随意打发掉呢,在下还不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舒艺勋淡泊地说,眼波有些不耐烦。若不是看在小公子这么亲近,他懒得在这儿耗时间了。
“看来舒老板很信任自己的手下。”元阶冷不丁地说。
舒艺勋一抬眼帘,紧盯住元阶,“你是说,是孙志在里面做了手脚?”
“是与不是,舒老板现在一尝便知,又何需拐弯抹角。”元阶对田蜜的手艺无条件信任,这次的味道他也是吃过的,他不相信这样的美食,会有人无动于衷,甚至嫌弃至此。
看那舒老板连看一眼百花酥的眼神都很嫌恶。
“粗鄙之品,毫无进步,她并未将我的话听进去,只一个外观,便是难看到顶,小公子也应该听说过秀色可餐吧。”舒艺勋冷冷地道,看来,相比味道的问题,田蜜没有在意他的话更让他生恼。
元阶看了看他,心中略有不爽。田蜜只见过他一面,他这话,说的好像有些熟稔似的。
但是,他还是必须要争取的。于是,将纸包打开,说:“饼过于酥软,路途颠簸,许是存放不好,才显得难看,这些,日后都可改进,舒老板应该更在意的是味道。”
见元阶这么固执的想让他尝一口,舒艺勋觉得这小公子也实在是倔强,为那姑娘的心也是十分的痴,于是,就敷衍的抬起手来,拿起一块,放至唇边,轻咬一口。
元阶集中精力,目中露出了一些喜悦和期盼。
舒艺勋只微微一品,便面容微变,眉心也渐渐颦蹙起来。
“如何?”元阶简洁地问,十分紧张。
舒艺勋将剩下的百花酥放了回去,神情淡淡,“公子所言非虚。”
元阶心头一喜,暗松了口气。“多谢舒老板赏识。”
“我没有赏识,只是说,比上次有进步,味道尚可,留有余香,面酥陷糯,还算可口。”舒艺勋嘴巴实在是刁,说的也算是实在话。
元阶秀眉微颦,看来他是田蜜口中的奇葩无疑了。
舒艺勋转过身,朝门外说了声:“把孙志叫过来。”
“是。”门口的何黑衣立即去叫人了。
很快,那个叫孙志的就战战兢兢的进来了,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公子,小的冤枉啊!肯定是那姑娘的饼做的参差不齐,我拿过去的正好是坏的……”
“你现在可以走了。”舒艺勋不耐烦又果然地说。
“公子……”孙志如五雷轰顶,爬到舒艺勋跟前,伸手要去抓他的衣袍,被何黑衣一把给揪了过去,“对公子无礼!杀!”
“不要不要!公子饶命啊!”孙志吓的一下瘫倒,嘴里哭求,“公子,小的知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小的在店里为您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小错,就赶我走啊!”</div>
舒艺勋漠然一笑,“你错在欺瞒于我。本公子身边容不到你这种人。若不是看在你多年辛劳的份上,你这辈子连做饭的手艺都没了。”
孙志吓的一下子哽住,不敢乱哭乱喊了,哆哆嗦嗦地说:“公子,你将我赶了出去,往后谁还敢用我,我家里上有老娘,有妻儿要养,我没有活计,他们将会是要活活给饿死的呀!”
“这些话,你不是应该说给自己听吗?既然如此艰难,为何还敢铤而走险?不过是你贪得无厌的借口罢了,这些年,你捞的钱若是不够给你们养老,那不是我的生意也太差了!”
不得不说,这舒艺勋的脑回路也是可以的。
似元阶这般骨骼清奇之人,也是听的很是有趣。
孙志被说的哑口无言,眼睛里带着惶恐,垂下头去,不敢再吭声。
“还不快走!”何黑人低吼一声,孙志一个颤抖,便只得爬了起来,灰溜溜的走了。
屋内,又余两个漂亮小公子。
既然也处置了孙志,那就得说正事了。
元阶心里着急,便问:“那不知舒老板,可愿意收购我家的百花饼做酒楼茶点。”
孙志是厨子,赶走了,也就更需要他们的点心了吧。
舒艺勋看着元阶,似笑非笑,看得出元阶有些急着走,便道:“你夫人是等着你回去禀报吗?”
元阶抿了抿,“今日此举,是我个人行为,我夫人并不知道。”
舒艺勋点了点头,也没追问什么,反倒是话锋一转,又说:“小公子可否将那银香囊的来历,告之于在下。”
元阶知道今天有此殊荣,全凭那银香囊,如不相告,有欠诚意。
“不瞒舒公子说,银香囊是家父所留,我并不清楚它的来历,抱歉了。”
他在舒艺勋的目光中,感觉得到这银香囊一定非俗物,但是他也不去打探。越是不寻常的东西,越轻描淡写比较好,免得惹来事端。
好在,舒艺勋听他这样说,也没有再追问,收了神色,说:“半个时辰之后,你带她一同前来吧。我在后厢庭候着。”
元阶面上微喜,连忙道谢,“如此,谢过舒公子。”
“公子请便。”舒艺勋说罢,起身,飘飘然负袖而去。
元阶心里开心,终于,他帮到田蜜了!
想到田蜜还在等他,他也顾不上高兴,赶紧也起身,朝楼下走去。
走过那前厅,刘掌柜欲言又止的看向他,“小公子……”
元阶匆忙跟他说了句,“我一会儿还来,少不得你的饭钱。”说罢,就急急地出门了。
刘掌柜无奈的叹了口气,公子什么也没说,他又不敢开口要饭钱,这帐上可怎么做!这回,怕是真让小公子白吃喽。
……
另一方,那还被凉在面馆的元桢和田蜜两人,早就等的心急火燎,抓耳挠腮的了。
田蜜本来心情就不好,见元阶迟迟不回来,更是担心焦急,忍不住开始数落元桢,“刚才你就该陪他一起去的,他一个人,迷了路怎么办?被车撞到了怎么办?他没出过门,你不该放他一人出去。”
元桢也很内疚,“媳妇,你别急,要不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找他。”
“快去吧,找到找不到,都回来告诉我一声。我先不挪地儿,以防他回来了找不到我们。”
“那成,媳妇,我去了。”元桢仓促的说了句,就赶紧往外奔了。
这时候正值街上人多,乡下来的村民才赶过来,镇上的闲人也吃饱了没事儿,都在街上瞎溜达。
元桢在这街道上快速的跑着寻找,一边频繁地喊着:“元阶!元阶!”
找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元桢的心情逐渐焦躁起来,也越来越害怕。元阶没有出过门,他是跟娘好生保证照顾好元阶的,怎么就这么大意,让他一人出去了呢,这外头多乱哪,元阶面相好又柔弱,万一……万一在路上晕倒了,病倒了,可怎么办才好……
正在匆忙的寻找中,突然,他视线里略过一个有点面熟的人。
放眼看去,那个好像是……是村长的外甥,他以前跟村长到镇上干活,见过这小子,叫潘志文,好像就是跟刘云花许婚的那个表哥。
原本在这种心情下,看到这厮他也不会多看两眼,但是此时,这潘志文身边依偎着一个妙龄少女,那小姑娘打扮鲜丽,挽着潘志文的胳膊,两人在小摊前挑着什么,潘志文还很大方的给她买了一盒胭脂。
元桢不由疑虑,刘云花不是说快跟他表哥快成亲了吗?算着日子也就是这个月的事情,为什么这潘志文还一副浪荡子的状态,还未娶得刘云花,就花天酒地了吗?
心里为刘云花担心怜悯了下,他收回思绪,赶紧向前跑去,别人家的事他管不着,找元阶是头等大事。
又想着,元阶是个心儿通透的人儿,不会那么不知深浅到处乱跑,也不至于迷了路吧……是不是他找错方向了?或者现在,元阶已经回去了呢?
这样想着,他决定往回走,毕竟小镇还不大,一共就几条街,他已经找遍了,只得试着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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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找着,突然,看到了前面那人来人往间,有一行色匆匆白衣人,鹤立鸡群般素雅,不正是元阶吗?
元桢心头大喜,连忙加快步子追过去,“元阶!元阶!”
元阶听到了元桢的喊声,在人群中停下脚步,回头。
望见哥哥时扬唇一笑,美颜简直令百花失色,“哥!我在这儿!”
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元桢,直接一拳头捶上他的肩膀,“混小子!你去哪儿了!让我好找!”他是又急又气啊!
元阶不防备,又本身虚弱,一下被他捶的身子后退,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哎哟!是谁呀!”一声脆生生的惊呼声。
元桢见把元阶推的撞人了,本能的一把将他拎了回来,“元阶,你没事吧?”
元阶也是惊魂未定的,摇头道:“没事。”
元桢松了口气,他原也是没用力道,只是一直情急之下,冲动了。
“哎!你们不长眼睛呀!撞到我们小姐了知道吗?!”又是一声蛮横的责骂声传来。
两兄弟这才抬起头来,回身去看。
那被撞的姑娘也正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又羞又恼的抬起头来看,正正与元阶对了个正着。
顿时,那姑娘傻眼了。
元桢连忙替元阶上前道歉,“姑娘,对不住,我兄弟在街上玩闹,冲撞了姑娘,还请见谅。”
这姑娘,二八年华,正值青春,一身鹅黄轻薄纱裙,头戴富贵珠翠,螓首蛾眉,如花似玉,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望着元阶竟是出了神。
元阶被看的有些不适,垂下了眼帘,也跟着元桢拱了下手,敷衍着赔礼,“在下无意冒犯,请姑娘赎罪。”
那姑娘身边还有个青衣小姑娘,先前是吃惊了一下,不过现在回神拽那鹅黄衣姑娘,“小姐……”
鹅黄衣姑娘这才啊了一声,回过神来,立即,脸庞上飞起了红霞,眼睛却依旧望着元阶脉脉含情,拘谨的屈身回了一礼,娇滴滴地道:“无妨,公子不必介怀。”
既然人家说不必介怀了,元阶也觉得没事了,便回头对元桢说:“哥,我们快走吧。”
这姑娘的眼神是太火热了,他承受不了。
“哎!”那鹅黄衣姑娘惊呼了声,看着元阶又着急又羞涩,娇嗔地扭着手帕说,“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元阶戒备的颦了颦眉。
“就是啊,小哥,你撞了我们家小姐,难道就这样算了?”那青衣姑娘心直口快地说。
元桢便只好出来说:“我们兄弟都已赔过不是,若姑娘不依,请问还需我兄弟做什么,定当照办。”
“蔷薇,不许多嘴。”鹅黄衣姑娘斥了青衣姑娘一句,然后对着元阶,忍俊不禁的盈笑开来,笑容甜美灵动,倒是可人。“公子,茫茫人海,能与公子相撞,也是缘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元阶求助地看向元桢,元桢也没有想到元阶这么受小姑娘喜欢,出一次门已经遇上两个难缠的了。虽然面前这小姑娘长相甜美,还像是富家小姐,可他也不想她觊觎元阶,毕竟元阶是媳妇的。
但是如果人家姑娘问了,还推阻也显得没风度,于是他就替元阶说道:“姑娘,我兄弟俩姓方。”
“原来是方公子,奴家叫任语凝,家住泉州城,来小镇游玩,就遇上公子,实是幸事。”那任语凝一边说着,一边喜不自禁地瞄着元阶。万没想到,到乡下来玩,竟然能遇着这么俏丽的小公子,她心中小鹿乱撞,心猿意马,好不欢快。
元阶的脸却是黑透了,紧抿着唇不作声。
元桢见元阶气恼,连忙跟那任语凝拱手道:“是啊,幸会幸会,不过任姑娘,我兄弟俩确实有急事,若姑娘没事儿,那我们就先走了。”
不料任语凝却又出声阻拦,含羞带怯地对元阶道:“方公子甚投语凝眼缘,期盼与公子相识,不知语凝何时可再与你相见。”这话,已经是有表露心迹的意思了。
元阶忍无可忍,道:“姑娘多虑,我们……”
这是,在他们的后方,匆忙的走来了也正寻他们的田蜜,她在面馆里呆不住,便是也追了出来,不料,刚看到他们还未来得及开心,就见两人站着和两个小姑娘在说话。
特别是那鹅黄衣的小姑娘,长相水灵漂亮,对着元阶简直就是移不开眼睛,满脸的少女情怀。那赤祼祼的勾引,突然让她内心生出十分的不快。方才那个钟姑娘塞手帕时,她就不高兴了,现在这个好像更漂亮……
眼见着元阶也朝那姑娘说着话,不知怎么,她突然心中大怒,迈开大步朝元阶走过去,厉声喊:“冤家!姑奶奶寻了你这么久,还在这里磨磨叽叽干什么呢?”说着已走上前,不由分说一把将元阶从那姑娘跟前拽了过来。
元阶吓了一跳,没反应过来就被她大力拽的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但是抬头一看到田蜜的脸,立即就笑了,“蜜蜜,你来了……”
“蜜什么蜜?让我等那么久,把老娘冷在那儿,你敢出来鬼混?”田蜜大咧咧地嚷着,眼睛瞪着元阶十分凶恶。</div>
元桢和元阶都没见过田蜜这样,顿时都愣怔了。
那任语凝也是被吓了一跳,突然冒出的这个小女子,行为粗鄙,言语俗气,居然还这么粗暴的对待俏丽小公子,再看方小公子还那么无奈那么温柔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