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处,一方明红色慢慢的漾出来,窈窕的身姿妖娆夺目。
兔白有一瞬间的怔仲。
“简简,你还真是没礼貌。”
兔白听见面前那人开口说话。
“妖女?”她沉下眼角,“你怎么在这里?”
知道是夏槿之后她的心情并没有半点轻松起来,她刚刚听见那个小男孩管夏槿叫主人?居然是主人!
她一直都认为自己是高看了夏槿,却没想到,夏槿的底牌,远远比她想象中的要硬的多。
“兔白前辈是为什么来到的这个阴涧,我就是为什么而来的。”夏槿将简简揽到自己的身后,简简顺势抱住了她的小腿,亲昵的蹭了蹭。
“我是这里是因为我要完成我接的单子,你来这里难不成也是,要是是的话,那可真是巧了。”兔白神色晦暗,眼睛在四周隐晦的看了看。
“那位和你形影不离的‘假仙’这次倒是没有来嘛。”她开口试探道,如果只有夏槿一个人倒还是不用太过慌乱。
但是看着夏槿来者不善的样子,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只不知实力的小神兽跟着,要是那位同样是‘十层’潜力却很低调的假仙也一起来了的话。
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他来了啊,怎么没来,只是这次的任务我一个人就足可以完成了,他在别的地方看着而已。”夏槿走到一棵树的面前,那棵树的树干上有一个深深的黑洞,里面还带着一点淡红色的水渍。
她伸手进去摸了摸,树枝上的叶子猛然颤抖起来,声音干涩。
“可惜!”差一点就能化成人形了,却被人取了一部分的灵液精华,夏槿面容不变的收回手。
兔白摸不准夏槿的意思,所幸道:“你到这里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也不用兜圈子了,你是不是没有接到好的单子,所以想来这里截我的单子?”
她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不过夏槿却出乎她意料之中的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接了一笔单子,我是来完成任务的。”她先是拿出一块手帕,将那颗树一直在流着灵液的伤口包裹好,然后才静静的说道。
兔白刚刚的猜测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最坏的可能的。
“你接了什么单子?”她心底有着隐隐的不安和浓烈的杀意涌动。
夏槿看着她全身戒备的样子,安抚性的笑了笑,然后说:“别紧张,上仙大人。”
兔白手上马上多了一柄短刀,镂空镶嵌着大颗的红宝石,刀面印出夏槿的眼睛,斜斜的挑着,几分诱惑几分凌厉。
“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兔白暗自掐了个术发,森林里的花草树木都同时发出极其诡异的波动,微微的抖动着身子。
夏槿却很是平静,她看着处于极度戒备的兔白,用手在半空中虚压了压,正在操控着森林生物意识的兔白很明显的感觉到了异样。
像是一层重若千斤的薄膜覆盖在了所有的生物上,就连隙缝里的花草都没有被放过。
兔白发现她从一开始就错了,并且错的非常离谱,夏槿不是一个有潜力的新人。
她甚至有问鼎第一的实力。
她们都忘了,第一次来下九区的人至多只能从第十层开始接单,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的实力就只有那么点。
“兔白,你在神界的称谓是什么?”夏槿突然出声问道。
“我原先叫留白,是留白上仙。”她认清楚了夏槿的实力,反而心态放平和了许多,一直紧绷着的精神所幸就松懈了下来。“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你的名字,你是神界人,但是我并不是非常的讨厌你,你的性格其实有些对我的胃口。”夏槿倚靠在树干上,说。
“可惜神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我,她们觉得我太猖狂了。”兔白想起了之前还在神界之时的一些事情,微微的笑了起来。
“那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吧。”兔白扭头看着夏槿,“你的单子是怎么样的?”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的单子的雇主,叫做苏景川。”只需要这么一句话,兔白就已经笑了起来。
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却在她完全都没有准备的时候突然的到来。
“反正我们都不急,不如来玩个游戏怎么样?”夏槿伸了一下自己的臂膀,说道。
“什么游戏?”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临死的人都特别的洒脱,至少现在的兔白让人觉得非常的舒服。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如果回答了,那么下一个问题换你问我,我就必须回答。同样的,如果你选择不回答,那么我也有权利选择不回答,怎么样?”
夏槿看起来十分的兴致勃勃。
“有点意思。”兔白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我先开始。”夏槿想了想,才问:“天帝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一点难度,兔白毫不犹豫,“他的位置和与实力并不符合的*。”
夏槿听见答案之后微微的笑起来,面带嘲讽。
“你真的是魔界的人吗?”兔白眼神锐利的发问。
“不是。”夏槿干脆利落的摇头。
“仙宗的宗主是谁?”夏槿将重新变回小兽样子又开始呼呼大睡的简简放进自己的袖子里。
“神女时染。”兔白像是抓住了点什么,微微的笑起来,“仙宗的事情,是不是和你有关?”
神女时染?这个名字可不是夏槿第一次听见了。
“是。”仙宗自然是和她有关系的,“时染和天帝的关系怎么样?”
兔白听见她的那一声‘是’的回答,瞬间一身的鸡皮疙瘩全部都起来了。
“行了,就到这里吧,我没什么想要知道的了。”兔白勾了勾唇角,“知道的多了又怎么样?”她像是在自嘲,“反正又没办法告诉别人。”
“不过仙宗的那件事情和你有关系的话······那么,你这个人就有些恐怖了。”她想起自己后来去仙宗看见的那惊悚而美丽的冰雕,至今都还印象深刻。
“这么多人,你是怎么做到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全部杀掉的呢?”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夏槿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那么请问一下你,异族那么多人,你们是怎么做到眼睛眨也不眨的就全部处死的呢?”
气氛一瞬间讲至了冰点。
兔白将小短刀慢慢的搁到自己的脖子上,“我好像又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她将目光拉长,此刻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你不会连自尽的机会都不给我吧!”兔白将视线落在夏槿的身上,笑着问道。
夏槿耸了耸肩,“你请随意!”
雪亮的刀刃割破了细腻的肌肤,鲜血喷涌,落在地上,将一颗白色的花朵染成鲜红色。
兔子面具碎裂,露出她青白而毫无生机的脸,五官柔和精致,眉眼带着一丝与生俱来的轻狂,此刻永远的被凝固住。
夏槿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有兽类的脚步声,在阴涧深处响起。
一只飞鸟在高处盘旋,看见下面躺着的尸体,它怪叫一声,直直的就从高空俯冲而下。
鲜血的味道于它而言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但是在某一刻,它下坠的动作猛的一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上顶了一下,然后才生机全无的自高空无力的坠落。
飞鸟在即将要落在地面的时候被一只手萌的抓住。
手的后面,是一张青白交加的脸。
兔白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飞鸟的肚子上插着一只匕首,血液顺着手柄滴落下来,砸在她白皙的牙齿上。
“呸!”她坐起来,脸上青白色退去,脖子上的伤口也渐渐的开始愈合。
“妖女?还是太嫩了。”她笑了一声,喉间鲜血涌上来,又生生的被她咽回去。
她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才没事人一样的站起来。
飞鸟被狠狠的帅掷在地上,像是泄愤一般,兔白冷冰冰的瞧了它的尸体一眼。
可偏偏就是这一眼,却让她看见了飞鸟的翅膀动了一下。
一次的扑腾过后就是生机的复苏,飞鸟胸口上的伤正在慢慢的愈合,它抬起头,冲着愣住的兔白厉声嘶鸣了一声,然后快速的飞走了。
它喜欢尸体,但不喜欢活物。
“有一种东西叫做‘寐水’,服用了它的人会在受到致命外伤之后奇迹般的修复愈合。”夏槿的声音悠悠扬扬的响起来,带着回音。
“我一直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的这么神奇,所以忍不住的用了一只飞鸟做了一下实验,你别介意。”
兔白顺着声音抬头,夏槿正站在一棵苍天大树的顶端,树上密密麻麻的树荫没能掩盖住她的身形,她像是一朵艳红的玫瑰,半遮半露。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寐水’的?”兔白声音干涩,从巨大的惊喜中被直直的摔出来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看过你以前接的单子,知道你每一次得到的报酬是什么。”夏槿从袖子里拿出一小瓶的‘寐水’,“我以为不需要和你交手呢?原来是我想多了。”
这瓶‘寐水’还是当初上官静塞在她拿过来的小披肩里面的,她一开始倒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是苏言看了之后告诉她的。
兔白笑了,眼中慢慢的浮现出无端的戾气和杀意,“不需要交手?如果我的意志力这么脆弱的话,我还能活到今天吗?”她将短刀擦干净收起来,接着说:“我们两个人不过是互相欺骗罢了。”
夏槿双手虚托,毒火简简的在她身后环绕灼烧,火焰带起的风将两人的裙裾吹得飞扬起来。
“有一句话,我倒是没有骗你。”夏槿看着无数的树叶像是利刃一样的对她割来,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是不讨厌你。”
火墙出现,树叶被化为一片黑灰,飞扬在本就污浊的空气里。
兔白身后的树木都开始疯狂的抽搐,地面也开始慢慢的裂开,一条巨大的缺口一直延伸到夏槿的面前。
“你不讨厌我,是因为我们挺像的。”她笑,手上的动作加快,远处传来许多兽类的喊叫声,她在试图控制那些低等的妖兽。
夏槿背后蓦然凝聚出一双火翅,巨大的翼翅将她的人衬托的无比的娇小。
高悬于天空之上,她看向远处,地动山摇之中,许多身形或庞大或娇小的妖兽正赤红着双目往夏槿她们这里狂奔。
兔白抹掉头顶的冷汗,这不是第一次面临生死攸关的时刻,但是这次是她将自己的实力发挥的最为酣畅淋漓的一次。
趁着这次的妖兽潮,只要‘假仙’不出手,她就可以趁乱逃跑,夏槿的控火术是在是非常出色,她甚至觉得自己手心里面都是汗。
但是就在她准备弹跳离开这块区域的时候,一簇簇巨大的冰块突然拔地而起,一块接着一块直接就垒起了一圈完整的冰墙。
冰墙是透明的,带着漂亮的蔚蓝色,她看见在对着妖兽的那一面墙面上长满了冰刺,赤红着双目的妖兽用自己的身子往冰墙上面撞,却没有让它动摇半分。
“冰系?”兔白猛然转过身厉声问道:“你是上官家的人。”
“师承上官寒!”她落于冰墙顶上,左边是妖兽的狂潮,它们看着上空的夏槿,发出阵阵嘶吼。
“冰和火?”兔白伸手,许许多多的木桩从地上猛然钻出来,一下一下的敲击在冰墙之上。“真是稀奇,居然有两种天赋,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会成为神界的首要铲除对象的。”
冰墙之上的裂缝慢慢的变得越来越多,妖兽和木桩的攻势也越来越猛。
“就算神界不找上我,我也会去找他们的。”夏槿的左眼艳红右眼蔚蓝,“我会覆灭神界,一个不留。”
兔白的脸上突然出现了十分明显的杀意。
冰墙轰然破碎,漫天蓝色的光点,像是下了一场正在发光的雨。
兔白脚下出现一颗粗壮的藤蔓,她手中出现一柄长剑,在藤蔓上轻轻一跃,人就高高的弹跳而起,长剑以一种刁钻的姿势直指夏槿的咽喉。
一堵厚厚的冰墙出现在两人之间,长剑完整的没入冰墙之中,夏槿在对面微笑。
“怎么?急了,神界有你在乎的人?”她忽然出声,手中毒火缭绕。
兔白没有说话,在空中将身子翻转,手中长剑旋转,冰层猛然碎裂。
‘呲’
这是利剑入肉的声音。
成功了?
兔白焦急的抬起头,然后,她看见,自己面前浮现着无数柄半透明的飞刀,它们将最为锋利危险的尖端朝向她。
空气中有鲜血的味道悄然炸开,兔白仿佛听见了远处飞鸟的一声鸣叫。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膛里,一柄凝气长剑深深的没入,染红了剑身。
“兔白,我们不像。”夏槿神色不变,兔白的长剑被她握在手中,手上毒火环绕,九天玄铁铸成的剑刃在慢慢的变黑扭曲。
像和不像,又重要吗?
兔白苦笑了一笑,先是短促的一声哼笑,最后一点点的将声音扩大,然后是放声长笑。
她感觉到自己自己的胸膛正在慢慢的冷却,最后,会凉透,然后被妖兽践踏蚕食。
多好的归宿,就仿佛自己这无趣的一生。
她仰面倒下,看见蔚蓝的天空上夏槿火翼绚烂夺目。
真漂亮。
漂亮的人,漂亮的未来,她看见了。
夏槿看着兔白倒下,而后恢复神智的妖兽群将她紧紧包围,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夏槿的眼前。
“恭喜,拿到了魔顶榜的木牌。”苏言自远处出现,看着夏槿手上抓着的一块用红绳绑起来的木牌。
她勾起了唇,声音冰凉到没有一丝的温度。
“可惜。”
苏言看着妖兽群,点了点头,“是可惜了,她很对你的胃口?”
“谈不上。”
夏槿漠然转身,“不过是死人一个罢了。”
苏言眼中有飓风,如狂风过境一般,在眼底掀起波澜,夏槿还是那个夏槿,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变。
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是一局棋,没人能处身其外,她是,他亦如是,悲哀和怜悯?这些东西,实在是廉价。
“回去吧。”夏槿拿起玉牌看了看,上面十二的数字已经变成了十九。
十九层?
还是不够,她想要的,从来都是登顶其上。
有苏言这个可以撕裂空间穿梭而行的人在,夏槿只觉得仅仅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到了下九区。
两人带上斗笠和面具,走进千面楼。
夏槿一走进去,马上就就有人低声的说,“你们看,那不是妖女和假仙吗?”
“真的是,妖女这次的单子这么快就完成了,兔白可是还没回来呢。”有人嘀嘀咕咕。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忘记把眼睛往消息榜上面看去。
就算是一开始保密的单子,在完成之后也是会被公布出来的。
消息榜上一条简短的消息浮现出来。
‘新人妖女所接单子,灭杀接单人兔白,姨完成,奖励,魔宫令,天极法器勾刺。’
所有人在看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都瞪大了眼睛。
很快,又一条消息紧接着浮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