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和湛露早早就架好了屏风,正焦急地等待着太医的到来。当她们见到前来应诊的是妇科圣手刘太医之后,即使还没有开始应诊,她们的心中登时也是踏实了许多,然而当她们见到皇上竟然是跟在刘太医身后进得屋来,当即又被惊得目瞪口呆。
月影和湛露没有想到皇上会这么快地过来,毕竟他整日忙于公务,这个时辰应该是与大臣商议国家大事,皇上从来都不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之人,然而皇上不但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而且还走在刘太医的后面,这是怎么回事儿?搞不清楚状况的两个人被这个抢在皇上前面进屋的刘太医吓得面如土色。
而刘太医本人对现如今的处境更是心惊肉跳,即使是有皇上的亲口吩咐仍是慌恐不安,特别是现在,他在隔着屏风之外的地方小心应诊,而皇上则一言不发、脸色阴郁、目不转晴地盯着,令刘太医感觉自己仿佛是在皇上的严密监视之下诊治,特别是当他落座的时候悄悄用眼睛的余光望向身后,突然间发现皇上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吓得他又赶快将没有落在椅子上的屁股赶快抬了起来。
由于屏风另一侧的冰凝是躺在床上,因此刘太医起身之后由于两个人一个站一个卧,两只手不在一个平面上,令刘太医根本就无法正常地号脉。要么冰凝需要将胳膊要抬得老高,这可是贵妃娘娘,岂能屈尊?要么刘太医需要弯腰俯身,他身后可是皇上,岂能面对这个进退两难的境况,饶是见过无数大世面的他终是落入无所是从的境地。皇上不是故意刁难刘太医,只是他太过关心冰凝的病情,实在是无法四平八稳地坐在一旁静观其变,于是关心则乱之下竟然站在刘太医的身后打算将他望闻问切的全部过程尽收眼底,以期第一时间掌握应诊情况。
当刘太医就像是坐在一个热火盆上似地突然间站了起来,又一副为难的样子不知如何号上贵妃娘娘的手脉之时,皇上终于意识到刘太医的为难之处,无奈之下他只得是吩咐道:“给朕搬张椅子过来。”
湛露小心翼翼地搬了椅子过来,然后一脸茫然地望向皇上,因为她不知道这张椅子皇上打算放在哪里。皇上仿佛知道湛露的心事似地,还不等她开口就直接吩咐道:“就放在刘大人的身侧即可。”
于是两张椅子并排放好之后,皇上率先坐了下来,刘太医这才诚慌诚恐地落了座,也不敢再多说,赶快将手覆上冰凝盖了娟帕的手腕,静下心来同时眯起眼睛开始了仔细应诊。不消多时,刘太医的心中就有了数,同时也踏实了许多。总体说来,脉象虽然不是很平稳,但总归还算是不太坏,胎气虽然动了不少,但好在没有当即滑胎,及时用些上药物再加上卧床静养应该还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应诊完毕,刘太医知趣地迅速起身退到外间屋子。皇上是察颜观色的高手,他刚刚之所以一定坚持要紧紧盯着刘大人的全部应诊过程,一半是担心冰凝的病情不想错过分毫,一半也是想要从刘太医的面部表情看出些端倪来。现在见刘太医神色如常,他的这颗心也安稳下来,于是不动声色地也到了外间屋。
听完刘太医的禀报,果然不出此前所料,皇上的心里更是踏实许多,于是来不及再听刘太医详细禀报处方就急急地返身又进了里间屋。
望着仍处在昏迷之中的冰凝,皇上的心中又惊又怕,刚刚听到小武子的禀报,得知她昏倒在永和宫的消息的时候,他竟是在一瞬间以为会立即失去她,但是怎么一个失去法儿却是无从知晓,就是觉得无论他如何努力,都要抓不住她似的。生怕这个预感变作现实,于是平生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而扔下一屋子的大臣们,连个吩咐安排都没有留下,就急急地赶到这里。他甚至害怕走进这座宫殿,害怕听到任何消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只要是有关冰凝的一定都是坏消息。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先皇宾天,婉然仙逝,接二连三遭遇挚爱亲人的离去,令他已经脆弱到了极点,犹如惊弓之鸟,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惊恐不已。
皇上实在是不敢相信,老天爷还会这么眷顾于他,等来的竟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好消息了!冰凝没有遇到什么凶险,小阿哥也安安稳稳地呆在她的肚子里,现在的冰凝虽然仍旧没有睁开眼睛,然而也只不过是一时头昏罢了,过不了多久就会醒来了。
望着冰凝宛若婴孩般的睡颜,他的心中被一股巨大的暖流团团包围,古人云,苦尽才会甘来,看来老天爷都疼惜他了,舍不得他吃尽人间的所有苦楚,是该要奖赏他一个甜美回报的时候了。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抬起手来,将自己那因为拉弓射箭而结了厚厚老茧的手指轻轻地覆上她那依旧吹弹可破的脸颊,仿佛想要将这瞬间的美好紧紧地抓住。
他一向极其自负,然而这一次他不得不认输了,刚刚听到冰凝昏倒在永和宫的消息之后,他竟会莫名其妙地产生将要失去她的巨大恐惧,真是奇怪了呢,怎么会突然产生那种不着边际的预感呢?现在她不是好好地躺在他的面前吗?只不过就是安心地睡了一小会儿罢了。想到这里,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是欣慰,是宠溺。
既然冰凝这里化险为夷,而养心殿东暖阁里还聚集着一屋子商议朝政的大臣,皇上无奈但又放心地离去,这里有刘太医,有月影,有小武子,还有……,他将高无庸也留在了这里,在他离去的时候,就将这个奴才就留在翊坤宫随时候命,既是多一个人手,也是想要第一时间得到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