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6章 忠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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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高其倬的第二轮交锋似乎以皇上的完败而告终,不过,秘密立储与皇贵妃袝葬皇陵地宫一样,都不是皇上在登基之后才匆忙之间确定的大政方针,而是在他还当皇子期间,就开始未雨筹谋的一项重大决策,甚至比皇贵妃的那个决策更多地耗费了他的时间与精力,毕竟储君人选不仅仅是他的家庭私事,更是国家大事。正因为是如此的重要,皇上才会深思熟虑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最终确定了这个法子,应该说方方面面都极为完备和成熟,岂是高其倬三言两语就能够质疑成功的?因此当面临高大人的二度卷土重来,皇上也是一反最开始的咄咄逼人气势,取而代之的是不紧不慢、神闲气定。

“何大人所言甚有道理,但以朕的才疏学浅的眼光看来,也有以偏盖全之嫌。虽然朕现在只有四位皇子,但是朕在临终托孤的时候能有几位皇子谁能算得出来?另外,江山是要世代相传的,就算朕最终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位皇子可传皇位,然而朕的皇孙有几位,谁能够现在就替朕算出来?而朕的皇玄孙有多少位,又有谁能够算得出来?除去你们在场的这几位大人之外,就算是满朝文武,全国上至总理大臣,下至九品芝麻官,有哪位大人能给朕算出来?”

说到这里,皇上故意停顿了一下,只见全场鸦雀无声,就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够反驳他的这些话,他才轻蔑地哼了一声,又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朕是一代天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是明君,朝令不能夕改,不但是朕,就是朕的子孙也不能三天两头地政令频出。立储之事乃是关系到大清朝千秋万代、江山永固的国之根本,岂是一朝一夕的儿戏之举?既然不是临时的应对之策,就要世代相传,今天朕只有四个阿哥,可以任由你们妄自揣度,将来的皇子皇孙可就不止四个,到了那个时候,看你们谁还能揣度出来,看你们的子子孙孙还有谁能够揣度出来!”

不同最初的冷嘲热讽,也不似第二轮的神闲气定,现在的皇上完全就是掷地有声、气势磅礴,即刻就将在场的群臣都震慑住了,屋子里登时一片鸦雀无声,任谁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经过此役,皇上即刻扭转了时局,又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皇上的震慑作用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不过说到底姜终究还是老的辣,立即又有一位不怕死的大臣站了出来,而这一位也是皇上的老熟人,马齐!两朝元老,满州重臣。当看到站起来的那个人是须发皆白、身形硬朗的马齐之时,皇上顿觉心中是那么的好笑,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个“老不死”的马齐能给他说出点儿什么新鲜东西来。

“启禀万岁爷,为臣也是才疏学浅,不过臣多年承蒙先皇圣眷隆恩,再是不才也要冒死直言。”

马齐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在朝中地位直逼康熙朝的开国四大辅臣,不看僧面看佛面,连皇上都不能够小觑他的实力,再不是心腹奴才却也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乖乖地将其纳入本朝的总理事务大臣,是四大总理事务大臣中唯一的非皇族出身官员,可见他所代表的先皇旧部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强大到一贯自信又自负的皇上都必须重视。

正因为马齐在康熙朝致仕四十余载,是目前为数不多的朝中老臣,也是老臣中极少数能够入了皇上眼的先皇旧部,他的一言一行才会格外的引人注目,虽然来自皇上心腹力量的高其倬打响了反对呼声的第一枪,却是没有讨得半点便宜,被皇上连讽刺带挖苦地轻松打败,但是马齐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果然,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先是在才疏学浅这个皮球上踢了一脚,然而步入正题之后竟是矛头直指要害,杀了皇上一个倒吸冷气,不得不攒足了精神沉着应战。

“臣知道,储君乃关系大清江山社稷的国之大计,乃立国之本!我大清朝乃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历经太宗、世祖、圣祖,四代满人励精图治夺取的江山,太祖、太宗和圣袓皇帝都是纯正的满州出身,世袓皇帝的额娘亦乃尊贵的蒙古贵族,臣暂不谬论是不是秘密立储,臣只是为了江山社稷永固,恳求万岁爷切不可因一已偏好而将老祖宗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外戚啊!”

马齐的这一番言论虽然偏离了秘密立储的核心内容,但却是因为话题敏感,言语又极富号召力和感染力,一下子触动了满蒙出身官员的脆弱神经,在汉族官员占极少数的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共鸣,仿佛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于是先是得到了年长满族大臣的随声附和,既而引得一屋子的满族王公大臣们群情激昂,一时间场面几有失控的危险。

马齐果真不愧老江湖,皇上在立储制上的革新重在“秘密”二字,而马齐一番几乎是老泪纵横的血统出身论当即成功地将目标从“秘密”转到了“立储”上面,令今日商议的重点不是储群人选的确立方式,而是恨不能今天就选立出来这个储君到底是谁。

对于马齐作为两朝元老、朝中重臣说出这番极具煽动性的血统出身论的言论,皇上也像众人一样,被狠狠地戳中了脆弱的神经,不过与满蒙王公大臣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急于开口解释什么,而是一言不发,静观诸位大臣的卖力表现,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虽然他刚刚抛出来的秘密立储制遭到了完全一边倒的反对之声,但是他非常清楚,众人反对的,不是他的秘密立储制度,而是他将要秘密立储的这个人!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反对这个新生的立储制度,反对的,全是他打算确立的新的储君人选。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至少他这几年花费在革新立储方式上的心血没有白费,至于真正的储君是谁,反正是密而不宣,他有必要正面予以理会吗?

若是没有马齐如此露骨的反驳之声,皇上还能够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佯装不知蒙混过关,然而马齐的这个血统出身论说得是那么明显,就差指名道姓说出“年氏贵妃”和“皇八子”来了,皇上还能够坐视不管?

就在他极度矛盾,犹豫是否要开口反驳之际,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之声渐渐地攀升到最高峰,群君热议之声胜过市井瓦肆勾栏,恨不能要将乾清宫的房顶掀翻,场面已经完全失控。皇上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满汉血统问题,矛头则直指福惠阿哥,原来以为秘密立储可以避免皇子之间的血腥斗争,但是眼前之一幕布令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康熙四十七年的一废太子之争,尽管已经过去十四年的时间,然而如出一辙的场面令皇上仿佛有一种时光倒转的恍然之感。那个时候,他一直是“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理论与实践的最佳诠释者,也正是依靠这一策略,才成功问鼎九五至尊。现在同样的一幕再度上演,也令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只有深藏不露,才是最好的保护。

他以为这个秘密立储可以将福惠阿哥藏得非常好,好到众人能够自动忽略掉这个还不满两岁的小阿哥,自动地被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可以在他的羽翼庇护下安静从容地成长,待足够强大、足够睿智的时候,从他这个阿玛的手中接过如画的江山。然而这一切仍是在第一时间就被老奸巨滑的马齐识破他的处心积虑,毫不留情地将他拆穿,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众矢之的。

皇上自以为把心思掩藏得足够好,然而他却是完完全全地低估了爱情的力量,本是想要深藏不露,就像在夺嫡之时谁也看不出来他是最在意的那个人,可是爱情实在是魔力无边,将他彻底地降服,先开始还有他与冰凝的分分合合在众人面前虚晃一枪,到后来两个人消除隔阂,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之后,他就知道,那么多年的处心积虑,那么多年的小心翼翼的保护统统在他对冰凝毫不掩饰的独房专宠面前土崩瓦解。

爱屋及乌,他这个一贯自诩清高之人仍是没有能够免俗。一个还不到两岁的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小阿哥之所以能引得他如此一边倒的偏心和偏爱,甚至超过了能够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几近成年的其它三个阿哥,完全都是因为小阿哥有一个兰心惠质、聪慧出众的额娘,以致于他对福惠的这份喜爱和偏好,完全是不吝惜一切夸赞、溢美之辞,钟爱之情溢于言表,就连天资愚钝或是神经麻木之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感受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