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暖意,安然静谧。明媚柔和的日光从指缝中漏出,丝丝缕缕倾洒在蚕丝被褥上,光与影的线条悄然勾勒出明朗的色/晕,浮光掠影。
一切如昨,再寻常不过的清早。
掩盖在一片柔软中的章若愿早无困意,却迟迟不肯睁眼,贪婪着享受这难得的安静与闲适。少顷,她轻巧翻了个身,紧拥着帛被朝身侧蹭了蹭,又拱了拱,才觉察枕边人没有丝毫要理睬她的意思。
索性伸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意外的,那份缠/绵了一整晚的温热消失殆尽,触手所及徒留一片冰凉。
心没来由笼上说不清道不明得失落,她不由神色恹恹起来,忽然想起此刻应该早过了寅时,他一定上早朝去了。这般想想,心头那股郁气不自觉散了几分。
国事为重,她的端庄大度早已融入骨中,还能计较些什么。
想到昨晚他发脾气的样子,还有那只差点被撕碎的锦囊,章若愿不禁莞尔。
若不然,绣一个,哄哄他?
有了念头,章若愿辗转反侧,再也躺不住了。直接拢被坐起,思忖着用什么绣法比较沉稳大气。挑三拣四罗列了好几种,总是举棋不定,不然还是请三婶进宫点拨一下吧。
“顾妈妈?”
章若愿轻唤了一声,无人应声,有些纳闷。今儿好生奇怪,日晒三竿甄嬷嬷和顾妈妈竟没一个唤她起身,难不成是殿下特意嘱咐过了的?
她撩被起身,揉了揉惺忪睡眼,不待完全睁开,注意力即被不远处临窗而立的那道不可忽视的身影吸引。
男子赤着上半身,身形欣长健硕,伟岸而挺拔。古铜色的皮肤透着蜜蜡般的色泽,迸发出一种阳刚强悍之美。
他站在窗前,眉宇紧蹙,神色冷凝,似是遇到什么烦心事。清晨阳光沐浴下,将他的背影烘托得更加高大笔挺。
这样的他与昨晚,同样的萧索寂寥。
章若愿本能的想去温暖他,也不顾虑是否衣装得体,裸/着脚踝轻步靠近。从身后慢慢拥住他,双臂环在男人腰腹处,脸耳柔顺贴在他充满力量的背部,丝滑的长发宛若拨在男人心口,酥酥麻麻。
“还是生气吗?”
偌大的房间鸦雀无声,静的能清楚听到两人平缓的呼吸声。章若愿柔若无骨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在男人身/上流连,侧脸在他后背小猫般撒娇地磨蹭,两人紧贴的身形连为一体,气氛陡然暧/昧无比。
“不气了好不好?”
撩/拨了许久也没得到男人的反应,章若愿莲足轻点,灵巧地越身至想取悦的人面前,双手依恋着挽在他后颈处,四目相对。她精致漂亮的面容上挂着俏皮可爱的笑意,似是能鞠一捧甜美在手心。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娇声软语依偎在他的胸膛,女孩儿右脸上浮现一个小小的梨涡,不仔细几乎看不出来。
“昨个儿您可是应允了的,不会不理人,怎地如今出尔反尔了呢!”
玲珑有致的美女,裹着单薄的被单,又是那般惹人怜爱的模样屈意迎合,没有男人会不动心。
如果没有昨晚荒唐的一夜,詹景冽不会讨厌一个这样的璀璨夺目,瞧着便舒心惬意的女孩儿。
——但那只是如果。
会有男人对刚自荐完枕席又即刻不着寸缕勾/引自己的女人心生好感么?即使有,恐怕也抵挡不过内心深处的轻视不屑。
契合的身体与高贵的灵魂,哪一个更能打动人?
他或许无法辨认眼前的女人内心高贵与否,但至少从昨晚看来。对尚未互相了解甚至不认识的男人轻易献/身,未免太过不自爱了些。
一个连自己学不会善待的人,怎么值得别人去尊重。
詹景冽后退一步,将对方八爪鱼一样黏在身上的双手拂开,神色冷淡,仿佛眼前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请自重。”
而章若愿脸上洋溢的柔美,因这句疏离到完全漠不相干的三个字,凝在脸上。就像开到绚烂极致的姚黄被永久定格了一般。
她定下心,凝望进他眼眸深处。
同样锐不可当的眉宇,墨玉般润泽深邃的瞳孔,幽静沉寂,诡谲莫测。
与以往不同的,看向她时再不复从前即使压抑,仍能从冰冷表象中流露出的铁血柔情。审视、拒绝、讥讽都隐匿其间,唯独不见欢喜。
那是一种明显排斥的眼神,一种完全看陌生人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