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月感激的看着铃儿,摇摇头,强挤出一抹笑容“没什么,大概是接连几夜没睡好,整个人没有精神,总是懒懒的,刚才谢谢你在皇后面前为我求情,不然”晓月苦笑着自嘲道“林晓月恐怕也想云儿那样,被当场杖毙。”
铃儿叹息一声,眉宇间浮起淡淡忧伤“我们这些宫女,从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身不由己,命如草芥。云儿很不幸,我们都为她感到难过和伤心,可是,我们这些活着保不齐那天也会因为得罪主子,身遭不幸,到时,会不会也有人为我们的不幸流眼泪呢?”
听到铃儿一番肺腑之言,晓月感同身受。
晴日碧空,春风和暖,确拂不去内心一片凄凉。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尔今死去侬收葬,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晓月突然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凉与伤感。
二人沉默着走至太液池畔,岸边樱花绚丽,开的如欲坠轻云。
铃儿注视着波光潋滟的湖面,低声道“晓月,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与我们这些宫女不一样,虽然我不懂相术,但是从你言谈举止,我可以看出,你不会一直做宫女。晓月,你知道吗,对未来,我从不敢抱有什么奢望,一直以来,都是随波逐流,日复一日过着枯燥单调的生活。原本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二十六岁出宫返乡。可是,直到那一日,太液池畔遇到他,不知为何,那颗平静无波的心竟然不安分起来,我一直对自己说,那只是一场梦,当不得真。可是,不知为何,我……就是忘不了他。晓月,你知道那种整日为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感觉吗?既苦又甜,我觉得自己想中了毒般,不可救药的陷进去,我越是想挣扎,就陷得越深……“
晓月吃惊的注视着她,问道“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呀?”
铃儿目光犹豫的看着晓月,迟疑着垂下头,脸颊泛起红晕,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会替我保守秘密吗?”
晓月毫不犹豫的回道“你放心,不管你告诉我什么,我都保证,不得你允许,绝不会向其他人泄露半个字,倘若他日你发现我有违誓言,我林晓月愿接受上苍的任何惩罚!”
看到她态度诚恳,语气坚定,铃儿渐渐打消疑虑,目光缓缓移向那一树树粉色构成花团锦簇的景象,微红的脸颊如樱花般妩媚动人。
原来,数月前,上元节那日,宫中依照惯例在太液池畔举行花灯会。
那夜,宫中所有宫人除去当值者均可毫无顾忌的尽情玩乐,赏灯,猜谜,放孔明灯搀。
太液池畔,花灯无数,烟花如流星。宫女们三三两两结伴同游,衣香鬓影,倩影翩跹,处处欢声笑语,人人眉开眼笑,享受着短暂却美好的时光。
今次上元节,太后特准李长带着内监们耍起高跷,那些素日俯身躬背的内监纷纷踩着数尺高的高跷,大摇大摆穿梭于众人中,宫女们纷纷向他们投去倾慕的目光,这些看惯主子眼色的内监们得意洋洋的享受着被人仰视和瞩目的感觉,此刻他们大概才知道为何主子们喜欢被人奉承,为何谄媚吹捧在宫中如此长久盛行而不衰竭。
然而,毕竟高处不胜寒,不是任何人面对众人艳羡的目光都能泰然处之,面不改色。
而,铃儿的故事正是因一位不习惯万人瞩目的小内监引起的。
当时,铃儿与几位素日交好的宫女一起挑灯游湖,喧闹繁华中,太液湖一如既往的平静与淡定,一轮银灿灿的圆盘,从天边升起,皓洁的月色洒下清澈的银辉,笼罩着皇宫。
铃儿出神的望着天上明月,想起故乡双亲与姐妹,不知他们此时此刻在做什么,是否会偶尔谈及自己,十年时间弹指一挥间,不知从何时起,当她想起家人,那一张张本来熟悉清晰的面孔渐渐模糊,心中不免怅惘伤感。当年,家乡连年大旱,田地几乎颗粒无收,为了全家人能活下去,父母忍痛将年仅六岁的她卖入宫中为婢,十年来,她从未与家人联系过,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有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