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几场暴雨,傍晚时分沉闷压抑,满地积水,她白球鞋上全被踩过的泥泞弄脏。
冷风刺骨,安熹微坐在酒店门口,跺了跺脚,看着一辆辆轿车在眼前停下,戴着白手套的门童过来开门,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走下来,车又驶离。
她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软烟盒,捏出一根含在唇上,打火机擦了几下,溅起一些火花,抬手挡着风,还是没打着,嘴里不耐地啧一声,拿下烟来,左顾右盼。
一个穿着连帽衫的人刚好经过她面前,安熹微急忙伸出手拦下,“同学,借个火。”
他匆匆停下,没有看向坐在那的少女,目光是朝下的,看着她的鞋说,“我不抽烟。”
说完他就要走,安熹微一愣,“李若寻?”
李若寻怔住,回头看她,鹿一般的眼睛,似乎汲着雨水,皮肤像粉白交映的桃花,或许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只是或许。
安熹微赶忙打火机塞进烟盒,烟盒塞进口袋,笑着站起来,对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安熹微。”
听到她的名字,李若寻表情稍显一顿,握上她的手,冰凉指尖刚落在他手背,马上就松开,但是触感却一直停留着,或许被天气冻得,又是或许。
虽然安熹微知道他的存在,姓名、年龄,可是从没见过他,相信李若寻也是一样,所以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他们困在一间电梯里,不免有些尴尬。
安熹微双手背在身后,靠着电梯墙,他站在楼层键旁边,离她一步远。
她脚尖一踮,落下,问他,“你现在念高中?”
李若寻没有看她,“初三。”
“在哪个学校?”
“东外。”
安熹微点着头哦一声,电梯门开了。
门口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对他们微微躬身,酒店五层是一间间独立的大包间,服务员身姿婀娜的走小前半步,领他们至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
李若寻准备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时,腰上的衣服被人抓住,她的声音突然落在耳边,悄悄交代,“别跟我妈说我在外面抽烟。”
话音随着她的后脚跟落地,然后对他笑了笑,推门进去。
由重力的门,在她身影进去后,正在缓缓的合上,李若寻回过神,及时伸手挡住即将合拢的门。
许庭还是美的别有风情,宛如上海滩旧画报上的女人,坐着未动,柳眉一挑,“若寻来啦。”直接略过安熹微,看着她身后进来的人。
李若寻对她并不陌生,他点点头,“许姨。”
这像酒店套房的包间里,只摆着一张长桌,暗紫的桌布上压着白瓷盘,银亮的餐刀在灯光下,显得锋利无比,安熹微盯着出神,直到李以博喊了她一声。
安熹微没有回神的过程,抬眼便是灵秀的笑意,“嗯?”
李以博先向他身边的女人笑笑,然后对她说道,“你不是说想去泉大吗,转校手续我都办好了,明后天吧,你自己看看找个什么时间,就可以去报到了。”
安熹微道谢后又问着,“那我能住校吗?”
许庭柳眉一蹙,“能回家为什么要住校呢,几个人挤在一个小房间,多不方便。”
李以博附和,“就是,如果你怕两头跑,我可以让司机接送你,不一定要住校才能和同学搞好关系,听你妈妈的话。”
听着他们一搭一唱,口吻俨然父母一样,安熹微不着痕迹的黯淡眼神,再看向他们时,目光干净,模样着急的脱口而出,“可是在新加坡的时候,爸爸是赞成我住……”她吸着气,故作惊慌地捂了一下自己的嘴。
在她说出‘新加坡’三个字时,李若寻握着的刀不小心在盘底划出刺耳的声音,没有转头看她,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动作顿住,而他知道现在许庭和李以博肯定表情不太好。
“啊,不好意思。”安熹微及时道歉,拿起桌上的红酒瓶,缓缓倒入自己的酒杯,“都是我不好,不该说这些不开心的……”
她朝他们举起酒杯,“来,我敬你们。”
许庭勾着嘴角捏起高脚杯,目光有些冷意,李以博缓和气氛的笑着举起酒杯,往前伸去碰上她的,玻璃与玻璃,清脆的一声响。
“祝你们幸福美满。”安熹微说完,仰头喝光这一大口的红酒。
李若寻终于转头看她,刚好她放下酒杯,一双映有萤火的眼睛飘向他,视线相对后,他才发现,那是灯光留下的痕迹。
她似有若无的笑了,比他先移开目光。
那次四人的聚餐,意在告诉他们,许庭和李以博决定结婚了。
在三月的海岛上,安熹微眼里抖起一张巨大的白餐布,一束束香槟玫瑰,落在一张张桌上,宾客满座,花瓣从他们手中抛出,婚纱的裙尾拂过地毯。
波澜的海上阳光明媚,她心冷如置身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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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两年,炎夏。
蝉声在四面八方攻击耳朵,沥青石的路面在日光下,像有一层烟,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