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相融,酒会变淡,水会变质,有些人遇到另一个人就会变得软弱些,就像掺了水的酒。
这句话是我过几天去书库的时候偶遇到来闲逛的伯伯跟我说的,他问我喝不喝酒,我说喝但适量,他看了我老一会儿,就说了一句这么没头没脑的话来。我没去细想,因为已经习惯了,伯伯总是这样,嘴里唠叨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高深莫测。
不过也是趁着机会,我问了伯伯一些医学学术上的难题,像是异位心脏移植这种手术现在国内有技术可以做吗?手术完成之后后期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又该怎么保养才能避免排异反应和免疫力下降。
伯伯是赵家的人,赵家那边主打医学的研究,中医西医都了解颇丰,听说19世纪初的时候,赵家那边就已经开始主导牛痘接种法和西医的外科手术传入内地了,虽说中医依旧是基本盘,但西医的底子也从不落下,国外有什么先进的医疗技术出世了,他们那边第一个派人去学习考察。
伯伯给了我一些简单的建议,又指了几本医术和档案给我看,最后背着手站在书库门口多瞅了我几眼离开了。
我按着伯伯的指示翻了翻书库里找到的档案,一看就是三天,虽然不说不吃不喝那么沉迷,但吃喝拉撒基本都没离开过书库,直到第四天早上鸡鸣,我才跟得道成仙了一样爬出了书库,差点死在回家补觉的路上。
再联系上我哥的时候,他似乎很讶异我居然会主动提出再见一次李牧月的要求,但还是同意了,并且告诉我要找李牧月不需要经过他这里,上次那个四合院直接去就好,如果对方愿意见你你就能找到她。
我寻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那栋四合院,推开门就往里走,还是照样的景色,也没见到有其他人的影子,整个院子花红艳丽,可惜就是孤零零的有些煞这片风景。
进了内院我照例转了一圈,见了那棵桂花树却没见到树下的人,但上次坐过的石桌还放在那儿,上面茶杯压了一张纸,写着的是如果没人就让我随便坐,坐累了就回去下次再来,只要运气好总归能见面。
我头一次见到医生上门复诊还要碰运气看患者在不在家的,换脾气大点的估计早拂袖就走了,奈何上门的人是我,我在院子里出了名的没脾气,好好先生说的就是我。
我在桂花树下干坐着,没事干就研究那套紫砂壶茶具,看样子应该是贵家伙,上手的手感比我爹那套还好,我模仿那天李牧月沏茶的手法,虽然没仔细去学,但我记性一直都不错,上手就学了个八九不离十,出水如油的茶壶将面前几个的杯子来回斟满的时候,我还没去上手拿,早有一只手就先一步拿了过去。
李牧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石桌前,跟个鬼一样,我完全没意识到她回来了。我问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她说刚到,我问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她说有声音的都死了。
李牧月边喝茶边问我怎么又来了,我听她这话黑着脸把手里提来的药饼丢在了桌上,没好气地说总不能是蹭你茶叶来的。
李牧月见着我丢出来的中药方子有些愣神,她说你真打算治啊,我说要不然呢?宅心仁厚说的就是在下,麻烦把药钱结算一下,东西可不便宜,再给你白开一次我得去卖血了。
李牧月拎起桌上的药饼掂量了几下,没说什么,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把东西提到了自己身旁的石椅上,大概意思估计是东西她收了。
我问她病秧子一个跑出去干啥了?她说你是不是看不起姑奶奶我?外城流窜进来了一个危险混血种,真言术有些麻烦,一般的狼居胥治不住他,关键是这家伙还有点极端主义思想,路线愣是往二环里钻,上面怕他真惹出什么事情来,就让我跑一趟把这家伙给提前摁死。
我吐槽说大姐你都咳血了还去干这种刀尖舔血的事儿啊?这种事情不该别的人来做吗?她斜睨我一眼说,我不就是你口中的“别的人”么?你知道什么叫“月”吗?晚上月亮照着的事情该我管,白天看不着月亮事情我也在管,一年三百二十天无休,说的就是在下。
我说那你可真牛嘞,怪不得心脏出问题,和着“月”活不过二十二、三岁都是过劳死的呗!
我话一出口就发现她喝茶的动作顿住了,相当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问我是怎么知道她心脏有问题的。
我说之前不是给你号脉了么?上次没来得及问,这次刚好问清楚,你是先天两颗心脏,还是后天移植了一颗心脏?
我在伯伯给的那些案例上读到过相关的患者情况,说是本身心脏有问题,供血能力不足,所以就考虑后天移植一颗心脏,来成为双心系统带动供血不足的那颗心脏一起搏动,这种患者通常都会有免疫力下降以及自循环系统跟不上的毛病。
我觉得李牧月应该就是后者,毕竟天生两颗心脏还能安稳长到那么大的人太稀罕了,人体的器官数量都是刚刚好的,多一个少一个都不行,你多一个肝或者肾,可能你力气和续航能力的确比旁人猛许多,但代价就是你短寿和容易肾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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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默了半晌说是后天移植的,谁没事儿先天长两颗心脏,不是闲得慌么?
我跟她说我开的那些药都是调理循环系统,和稳定心率的中药,还给整了一些黄芪、连翘、茯苓什么的,配合一些不方便外传的调和中成药粉来增加你的免疫力,这服药我从小喝到大,基本小感冒都从来没得过,一天两次,早晚饭后各一次,免疫力嘎嘎棒!
但我最后还是提醒她一句,上次号脉的时候就察觉到她有些心脉不齐了,原本还以为是听错了,但如果是两颗心脏的话就合理了,其中有一颗现在不明原因已经开始衰竭了,最好去最好的医院打个彩超看一看。
她若有所思地收了药,问我如果任由那颗不行的心脏衰竭下去会怎么样?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按理来说她有两颗心脏,一颗挂了,另一颗还正常搏动不就平衡了么?
因为问题涉及专业性我没敢给一个笃定的回答,只能含糊地跟她说,一颗衰竭了,那就把那颗衰竭的切了不就好了?虽然这种手术很危险,但找找关系还是能有医学界的巨擘愿意做的,你毕竟你这种病例太过稀罕了,大家都能拿你当大熊猫看待。
她怔住了好一会儿,笑说切了倒是好,一了百了,她也想切。
我说行啊,你要想切我帮你联系人,你这种病例,我去外面随便叫一声,一大圈医学大牛愿意主动当一助、二助,手术室都得被旁观学习的人给挤爆炸了。
她摆了摆手说算了吧,先吃中药保守治疗,情况好了再说。
见她起码愿意吃药了,我心里是松了口气的,鲁迅说的还是没错啊,中国人总是调和折中的,提到切心脏,她就愿意吃药了。其实说鼓励动手术,但我心里还是没底的,现在国内这医疗条件动手术的成功率真不高,如果说要送去国外的话,我也不认识国外的医生。
她收了我给的药后,转着茶杯饶有兴趣地问我说,莫不然我是真想把她给治好?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岂不是我要时不时来给她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