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寂静。
停止了地动山摇,停止了刀剑相交,大地像是进入一片沉寂,没有一丝噪音。白萱提着一颗心想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发现耳力不足未能闻及。
狭小的雪茧子里侧已经成了结实的冰,她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可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危险在靠近。
周靖闭着双目像是沉睡,只有拽紧佩剑的右手泄露他的紧张。脚步声很轻,从远到近,是刻意压制过的,可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喘息。
像是猎犬,又像狼。
茧子的空间太小,即使周靖想将白萱换到里侧,也不能移动丝毫。他只能感觉着她的掌心传来微微的温度,贴着他的掌心,传输她的紧张。
直到那个喘息透过小孔钻入白萱的耳朵,她立即转头准备对周靖说些什么,却被他忽地压地了脑袋,歪着身子靠在了他的大腿,还没反应过来,耳旁便响起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是周靖的佩剑与另一把剑相交的声音。
光线顿时明朗,阳光肆意倾洒进来,他们躲藏的茧子被劈掉了小半,白萱还来不及看到外面的情形,周靖已经翻过她的身体跃了出来。
自然又是一次厮杀。
“小心右边!”白萱缩在窝里喊道。
她终于看清两个受伤的青衣男子正与周靖相斗,附近一阵浓郁的血腥来自倒在雪地的那头狼,而她,只能乖乖地躲着不出来增加负担,哪怕如此,也是极大的累赘。
经过一夜的大雪,她挖的这个窝应该是极好地隐藏了,若没有那头狼,只怕对方想发现都难。看对方所穿的衣物与前几批刺客一样,想来该是北魏的人。死的不是北魏太子,他们有必要如此纠缠吗?况且,人不是她杀的,何必要追到雪山来?
周靖不敢远离,只背对着白萱抵抗两人的逼近,本就浑身乏力,此时再兵戎相见更是累到极致,可他清楚地知道,只要他一倒下,死的不会只有他一个。
白萱僵着身子握着一把匕首,刀尖朝外,掌心冒汗,她不敢保证会不会真的拿这匕首捅人,就算装装样子也得拿着。
“凤曦——”
远远的,似有一抹细小的红,在白皑皑的视野中显得特别醒目。她明知那个男人应该远在上寮,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到底还是与以前不一样了,不知不觉,她的思绪总能游到那个人身上。
周靖看似越来越疲惫,出剑的速度缓慢,力道弱,他的脚边已经一片殷红。白萱知道他已经多处受伤,快支撑不住了。她很想矫情地对他喊一句“别管我”,可她还是保持安静,缩在雪坑里。
如果就这么死了,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她还想见一见龙梓彦,看他是否已经脱离危险;还想见一见白寒夜,再亲一下她柔嫩的脸,听她叫一声娘亲;还想见一见妖娆绝美的凤曦,只需看一眼,把他记在心里。
视线越来越模糊,头晕得厉害。
白萱甚至出现了幻觉,远处那一抹橘红越靠越近,以最快的速度朝她的方向奔来,这个时候,除了他还会有谁穿那么骚包的颜色?
她扯了扯嘴角笑了,哪怕是幻觉也算是了她的心愿。这抹红,该是周靖与那两人的鲜血,因为她的周围弥漫的都是血腥味。
真是糊涂到不行,竟是连血的颜色都看成了橘红。
就那么想见那个男人吗?
“阿萱!阿萱——”
熟悉的嗓音让白萱猛地一震,手中的匕首在此时落了地,她抬起手臂抹去抵挡视线的热泪,惊诧的双目中却真的出现了那样一张绝代风华的容颜。
“凤、凤曦?”她颤栗着呢喃着,“怎么可能?”
的确是想等着支援人来接应,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凤曦!他不是早就扔下她回了玉山关吗?不是早就放弃找她了吗?两国已经交战,他这个骠骑将军又怎么可能扔下大军来这种地方?
“出来吧,没事了。”周靖的剑柱在雪地里,他弯下身子对白萱伸出手来,哪怕胳膊在流血,他的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意。
凤曦一剑解决了一个杀手,对另一个却没有下手。
“如果你能活着下山,带一句话给洛王,这次的帐我凤曦记下了,总有一日,我凤家军会踏平北魏!”
白萱被周靖从雪坑里拽出,双腿还站不稳。
她思绪已经从刚才的生死一线转移到“洛王”两个字上,难道要追杀她的人,一直就是那个洛王?
“是洛王派你们来杀我?”
她知道那个男人不是好人,看着就一副阴险狡诈模样,为皇权在宫里打滚过的人,自幼没有母妃撑腰却依旧活到现在还封了王,更是掌握北魏三分之一的兵权,怎可能是简单人物?
可她却没想到那人会追杀她,毕竟她还假冒着白璇不是吗?
“王爷只命我们带小姐与夫人回去!”至于其他人,自然是一个都不留。
“你回去告诉他,我带走的会命人送回去,我不想给的他也要不到。”白萱淡然地开口,目光落在一地的鲜血上,刺得她双眼都疼。
明明与她无关的人,怎么还会在意?
果然是入戏太深把自己当白璇了?
当身体被环进熟悉的怀抱时,白萱卸下了心头所有情绪,无力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这才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自从那日集市离开后,总想对他说些什么,真正见到了,却发现难以启口。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她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