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严鸿从袖内将那段推官所给的罪证副本拿出,顺手扔在了地上。其中,既有证人口供,也有些是帐目明细,还有就是段推官的记录,说这常太守何时何地,用何手段诬良为盗,何人何物可为证等等,一应俱全。
常玉莲跪在地上,捡起来翻看。只是看了两三份,便已是面无人色,身子一软,几乎要彻底瘫倒在地。严鸿坐在椅子上,看见这位美艳出众的宦门闺秀,仿佛女奴一般跪在自己面前,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心中竟升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意之感。如今济南官场若是铁板一块,自己便天大本事也万难施展。常小姐今天闹这一出,却是给了他一个契机,真是一举两得,不亦快哉!
常玉莲看了几份,不敢再翻下去。她出身官宦,虽然对父亲和哥哥的作为,没有太多过问,也完全知道这些东西的威力。只等王命旗牌一到,眼前这俊美而又好色的纨绔,就能一声令下,将自己父兄拿下,让他们人头落地。而自己呢?又将是什么归宿?一想到要穿破旧衣服,吃那粗劣饭食,做牛马活路,甚至可能沦落到大哥开的那种地方去卖笑陪酒,常小姐不由一阵胆寒。
素来她不事劳作,只爱诗书。大门外穷人的呻吟,难民饿死前的哀哭,或者赏春阁中被逼良为娼者的惨叫,在她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如今,这些可怕的情景。却仿佛要顷刻施加到她的身上。这让她陷入莫名的恐惧。
她也知道,自己平日锦衣玉食。全靠老爹这个知府身份,能财源广进。至于自己哥哥做的那腌臜营生,只要有钱赚就好,反正也不用自己去陪客,管那些贱人死活做甚?可要是让自己沦落到那地方,却还不如死了干净。想到此,常玉莲不禁双腿夹紧,仿佛立刻要被人强行蹂躏一般。
她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严鸿,心中暗想:好歹,眼前这个钦差,是相府长孙,又有如此一副好皮囊。虽然为人好色,总好过那些半截入土的老朽,或者肥丑不堪的土豪。罢了。若不求他,便无人可依了。
因此,常小姐对严鸿道:“严公子,妾身自知父兄做下的荒唐事,如今后悔也迟。公子若肯仗义施援,妾身愿委身侍奉公子。”
严鸿笑道:“好。好,本公子在北京城,便掌管生意,最喜交易。不知玉莲你想要什么名分?”
常小姐迟疑片刻,道:“不知公子有无妻室……”
严鸿哈哈大笑:“玉莲姑娘。你打得好算盘,竟想做我正妻?且不说我在北京已有正室。便是没有,你一个小小的知府女儿,仗着有几分姿色,就想攀我相府长孙的门?这算盘未免打得太好了些。要知道,你家做下这等事,到时候,你父兄一刀两断,你难道能逃的脱一个官卖的结果?我只需破费些钱钞,就可买你入内宅,何必这么麻烦?劝你还是识些时务,不要痴人说梦。”
常玉莲心中隐隐作痛,却也知这纨绔说得有理。她平素里眼高于顶,可真要论起身份地位来,与严鸿相差何止千里。听严鸿这口气,做正妻自是没了指望,那么争取个良妾的名分吧。常玉莲吸了口气,缓缓道:
“严公子,奴家无知,让公子见笑了。听我爹说,公子如今的内宠,是山东地面上一个女匪,她如何配的上你?这样吧,只要公子你救我父兄,再把你行辕中那些为娼妓的贱人全部除去,再与那女山贼断了往来,玉莲我情愿……情愿嫁与公子为……为妾。”
说到最后一句为妾,常玉莲声音低落,甚至带上了一丝哭腔。严鸿心中却是法克不止。心想你这妹子到底做过生意没有,现在你求我,不是我求你。就算纳你为妾,到底谁占便宜都很难说,你居然还附加条件一个接一个。
不是开玩笑,当今天家前番都给我许了,只要我点头,寻个贵胄名门的女子当妾,人家也是大把的愿意,你一个知府女儿,哪来这么大的自信?
然而他很享受这种智商优越感,因此并未发火,反而笑道:“好一个孝女,为了父亲情愿舍弃自己的清白之躯,严某佩服。只是,你既然想要救你父兄,却为何还要本公子除掉那些赏春阁出来的女子?她们无非是本公子蓄养的玩物,又碍着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