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南海铁道纪行(一)
临高火车新站
头裹纱布的徐霞客坐在候车大厅里,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陈设和装饰,一边伸手摸着自己变得光秃秃的脑袋,感觉很不适应——尽管穿越者元老院执委会已经竭力在维持治安,但因为足足几万外来人口的涌入,临高县内的各种暴力冲突还是不断频发。上个月,倒霉的徐霞客就在逛街的时候,偶然卷入一场数百名水手参与的大规模群殴,不知被谁拿酒瓶子在头顶砸得开了瓢,当即血流满面,痛得晕了过去。
族兄徐仲昭见状,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找人帮忙把他抬进医馆求救,结果为了包扎头上的伤口、防止感染,那个“髡贼医生”居然将徐霞客的头发尽数剃掉……于是,迄今为止都还没有“投髡”打算的徐霞客,就这样无限郁闷地成了一名“假髡”——至少在头发重新长出来之前,这顶帽子是绝对摘不掉了。
而四周那几个士子儒生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的眼神,更是让被迫剃了发的徐霞客深感内心受创。
“……啧啧!真是斯文扫地、无耻至极啊!瞧着他这身衣衫打扮,貌似还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呢!怎么就这样被化外蛮夷給迷了心窍,弄成了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唉,《孝经》有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此等士林败类,为了求得澳宋贵人的看重,竟然数典忘祖,连头发都不要了,简直不知羞耻!实在是让人耻于同他为伍!”
“……呵呵,只怕他有心投贼,那澳洲髡贼还不愿意收呢!你看,他不是还穿着读书人的直裰,没换上髡贼那种四个口袋的‘干部装’吗?必定是此人自己剃了头发要投贼,却让人家给吃了闭门羹……”
……
说风凉话的那几个儒生,似乎完全没想过要压低嗓门,让徐霞客听得是一清二楚,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坐在旁边的徐仲昭看着族弟的脸色越来越黑,只得硬着头皮劝解道,“……咳咳,贤弟,别拿这些风凉话往心里去,莫要跟这些耍嘴皮子的酸丁计较。毕竟事关性命,想必令堂大人应该也能谅解的……”
“……没事,这种小事,母亲大人肯定不会计较的。否则也不会容许小弟我外出云游天下了。”徐霞客摆了摆手答道,“……况且,此处距离江南故土不下数千里,等到返乡之日,小弟的头发也该长出来了……”
话虽如此,但听着一帮子闲人在身边对自己冷嘲热讽,终究不是什么舒服的事。虽然因为他的特立独行、不务正业,之前一直在江南士林之中颇受嘲讽和讥笑,可终究没有这样凑到耳边来聒噪。徐霞客自认为没有那种唾面自干的忍让精神,但又不方便跟他们大吵大闹,最终只得把注意力转移到这座车站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