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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国历七月初二是个特殊日子。三年一度科考早已收尾,由宁太傅主审、翰林院学士从旁辅助考卷终于审评完毕,皇榜已经马加鞭送往整个昌国,国定七月初二为全国放榜日。
潭县位于淡州红川城,此处风景优美,秩序井然,是个平凡普通小县。县里平时清静得很,今天却整个沸腾了起来,茶馆酒肆座无虚席,街头巷尾人潮涌动,人们或是窃窃私语,或是畅声高谈,嘈杂地议论声充满了县城边边角角。
皇榜一发,几家欢喜几家愁。
傅云安倒是很平静,她即不可能参加科考,她参加科考父亲也……想至此处她摇了摇头,看了眼横拦小渠中藤萝。
小溪中水流极是清澈,石上青苔幽绿,映得山水碧绿如洗,偶有鱼儿游过,那阳光照鱼鳞上,银光闪烁,像是万千碎星落入河里,引得人心神荡漾。
云安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可爱鱼儿是怎样游入她早设好陷进里。
看藤萝中鱼儿足够了,“哗啦”一声,云安把藤萝抽离水中,低头一看,有七八只巴掌大鱼儿里面翻腾。
竹片编制藤萝还顺势往下滴水,她这半抱式搬姿也让她身前湿了一大片,她倒是不恼,抬头看了看天上天上骄阳,把箩筐竖起来浸入一小节水中,就站溪边晒起了太阳。
“小安,小安——”不多时,一叠声呼喊从远处传来,云安转头一看,疾步向她走来,是隔壁胡婶。
胡婶丈夫十几年前就从了军,留下娇妻与一个才断奶小儿子。
云安记得胡婶刚嫁来他们村时还是个娇滴滴姑娘,那时她虽小,却记得这个婶婶手摸起来很柔软,说起话来也很温柔。胡婶丈夫走后,她爹经常带她帮扶着他们母子两过日子。她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胡婶做农活有好几次昏倒田地里,许是熟能生巧,不几年后,她挑起旦粪来都能健步如飞。如今胡婶一嗓子是能从村头吼道村尾,就是光膀子男人们也只有自叹不如份。
胡语远远地就望见了溪边那抹俊秀挺拔身影,一身淡青长衫衬得人文秀端正,满头乌黑秀发被一根浅褐色布带随意拢住,那人眉黑目深,睫长而翘,鼻子小巧挺拔,唇不涂而朱,肤色不算太白,却极为干净。无论远看近看,都是个干净挺拔俊少年。
唉!胡语不知为此叹息了多少次,那青衫不止已洗得发白,是有好几个补丁。这衣服还是云安她爹穿过,她亲手帮她改。好她针线活还不错,打补丁地方都被她绣上了青竹,针线细密,不清楚人只会觉得这长衫秀美,却不知内里残损。
嫁来青石村十几年,与傅家比邻而居十几年,可是十几年来,她却始终弄不懂傅家。傅家,似乎与他们这些普通家族不一样。
她从不曾见过傅家女主人,傅远冲十几年来孤身一人,独自拉扯着一个女儿,他妻子究竟是谁?是生是死?此其一。
其二,傅远冲是教书先生,按理说生活该比他们这些靠天吃饭农民过得好吧?他却偏偏痴迷书籍,赚来钱全部买了书,一旦遇到家里没,连抄带背,想办法弄回家。什么云游番人书啊,权贵珍藏书啊,书院供奉书啊,应有有。傅家书,比县上书院还多。可啃书就能管饱?傅家,平日里是连米娘都成问题。可即便是这样,傅远冲仍旧是死性不改。
其三,傅远冲自己不过过日子也就罢了,竟不许自己唯一女儿学女红,还不许她替别人洗衣服补贴家用。一个女儿家,整日都只许看书习字,闲时就被他带到儒生群中去攀文斗墨,如此不避嫌,也不怕坏了女儿清誉。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是,县里那群儒生都夸傅远冲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就是县太爷都说:以傅先生学识就是考个进士也不为过。可偏偏就那么奇怪,自云安出生到现已经整整二十年,每逢科考他必参加,每次参考必落榜,别说进士,连举人都没有个,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如此恶性循环。
让人头痛是,每次落榜他必喝得酩酊大醉,醉了就满嘴胡话,指着云安声声责骂,她听了都替小安难受。谁家不想生个儿子?可生个女儿有什么办法?又不是女儿自己错!
也不知道傅远冲是怎么回事,明明生了个女儿,却逢谁都说自家养了个儿子。先前还有人听了笑说他开玩笑吧?他家明明就是个女儿。结果别人说一次,他便发疯一次,平时斯文庄重人,每当那时便像个市侩莽夫般谩骂。久而久之,关于他生儿生女这事儿,再也没有人当着他面提过。发生那件时后,就是他背后,也没有人敢开口了。
那件事发生两年前,先前全村人都以为是喜事,大喜事。县太爷儿子看上了这小村里姑娘,而且那公子口碑好家世好人品好,这样好事,怎地不是大好事?
两年前今天,她正家里做绣活,忽见村子里人一群群打门外走过,便好奇地跟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