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的春光正好,暖阳微醺,拂在了人的身上倒也有了一番极为自在的暖意了来。近几日,墨子渊却只呆在了此处的墨家宅中,闲来无事,这日,便在庭中摆下了一座几案,铺了画卷,竟动了几分要作画的心思了来。
然而,墨子渊转着手中的沾上了墨汁的毛笔在了手中打了几个的圈儿,方才还想要将这园中的景色好好临摹了一番,待到了落笔的时候,那回旋的笔尖在了洁白如雪的宣纸上顿了片刻,便是一番缓缓氤氲开的墨色了来……他竟全然不知该怎么落笔了起来,只觉得脑中似是一片空空荡荡的颇为难受的滋味了来……
——而立之年,他已封笔近了半岁。
脑海中便是倏忽的闪过了一个这般的念头了来,想罢,愣了片刻,便将了手中的毛笔搁在了案上,伸手撩了衣摆在了身后的摇椅上缓缓躺了下来。
这般前尘皆忘的滋味端是实在不好受得紧。
墨子渊觉得恍然之间自己似是有了离魂之症一般,身体和性情被生生分裂成了两个人来了,……说是离魂,倒也并非怎么贴切的,他尚且还是他的,只是,许是因为那段散了忘了的前尘似总在了他不经意的时候循着些许的踪迹支配了些许他大抵随了前尘的习惯罢了。
墨子渊虽是个懂茶之人,然而素来却并非是个爱茶之人,应是独爱了那酒中之趣才是,只是……近来的时候却总喜欢静静的沏上了一杯的香茗,怕是自己也喝不下了许多,只待得了那壶中的香茗慢慢转成了一壶的凉茶,便是已经半分热气也无了,便是在喝了酒来的时候,竟也总觉得那酒中滋味应该是更清冽甘甜的滋味才是,寻常的酒味入了他的口中竟也恍如嚼蜡。
若是一个爱煞了美酒的酒鬼不能全然品出了那酒中滋味,那对于那个酒鬼来说,却真正是一番极致的煎熬来了。
温润的指尖顺着眉角在了额际顺着指尖的纹路缓缓的打着转儿脑中的思绪一时之间已如乱麻,他该是存了些时候好好想了一番才是,沉吟了片刻,便是开始兀然的理起了近日里的记忆来了。
中秋赏月诗会上的才子佳人,流觞曲水,青楼烟花巷所里的烟斜雾横,薄色青衫,芙蓉暖帐……竟都是些实在无用的东西。
倒是在心底不由自嘲了自己几分。
——这几年……想来却是真正过得有些荒唐了。
……
那是一个一身粉色罗裙的美丽的女子,眉目间却是与墨子渊竟有了几分的相像,然……细看来,眉目婉约,一番寻常江南女子如水柔美的五官,清丽非常,于墨子渊生来带了几分朗然的清俊面目却似又有了几分的不像了。
那一身粉色罗裙的女子掩嘴低头轻笑了几声,踩着极浅极轻的步子缓缓走至了那庭中尚在了摇椅上闭目养神的书生身后了来,纤纤的五指正待要向了那男子双眼之上蒙上了去,那摇椅上的书生一双流转如了泼墨一般的美目却已全然睁了开来,眉角尚还存着几分带了些许疏懒痞气的笑意了来,笑罢,便是缓缓的拖着极为慵懒的调子说道,“都是已经嫁了人的女子了,连小孩儿都是有了作了母亲的人了,怎如今竟还是这般喜欢胡闹得紧。”
那女子将了双手转而拉扯住了墨子渊右手边的袖子了来,“我便是难得来了这处来,看望你一回,你便也就不能说几句让我高兴的话来才是,表哥你何时竟也成了这般实在不解风情之人了。”
大凡姓氏中带上了一个赵字的怕都是这世上最尊贵不过的人了,比如,赵岑,再比如……赵璇。赵璇是在了儿时十岁稚龄的时候被了皇帝小叔托来了于墨子渊照顾的,赵岑只与赵璇说道,那人本是他的表哥,她便也就这般唤了下来,闲暇之时,倒是也时常每隔了半年便要来这闽浙一带走上一遭,好早早看望了她心心念念的一个大表哥才是。
赵岑希望了赵璇于墨子渊多走了近些,却自然不是因为墨子渊本是了那赵璇的表哥,而却是因为,他们本是嫡亲的同母异父的兄妹才是。
那略带了些许暖意的指尖似存了几分亲昵的意味的按上了那女子眉心的一点朱砂之中,墨子渊便道,“你且是说来,这回寻了我来,可莫不是又与你的夫君胡闹离家出走了一番吧。”
赵璇道,“这日的阳光倒还是极好,我们便是去那庄子外面的街市上去走上一遭,可好?”说罢,便是一番眉角弯弯,巧笑倩兮的模样了来,虽梳了个已嫁作了人妇的髻,然而眉目之间却竟是一番小女儿的姿态了来,“况且,表哥你在了两年前寻欢过的竹音姑娘这时怕还在了那妆楼之上苦盼着你这人的回才是?”
墨子渊,“……”
赵璇道,“那妆楼上第一的红牌琴师独独倾心于你,岁岁年年怕是只盼着你回头能念着了她的好,最好动了心思将她这人娶回家做了小妾也是好的。”
墨子渊道,“本已是个嫁作了人妇的女子,说话之间却怎这般口无遮拦了起来?”
——却只道是……若是去那街市上走上一番,倒也真正是极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