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本无心,无心,则无伤。
夜幕初临,一轮弯月从树林边上冉冉升起,最后高高挂在树梢上。月光如水般清澈寒冷,淡淡的洒遍大地,给万物镀上一层银色的光芒。
远处传来皮靴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音,有人正在慢慢走来。
陶醉右手提着一个酒罐子,且哭且笑,且行且叹。突然停下脚步,望着墨蓝色天空中的那轮弯月不禁喃喃自语:“时候到了,不是么?”
他扶着额头,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往事,时而甜蜜一笑,时而紧皱眉头。忽而仰天大笑两声,提着酒罐便向口中倒去。清凉的酒水似乎更加刺痛他的神经,陶醉踉跄两步,摇头笑道:“花姑子啊花姑子,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可是我情愿如此,也希望能够换回……”
双眸含泪,陶醉却笑着拭去眼角的泪水,犹在自言自语:“你一定不想我如此伤心,如此哭泣,对不对?”
他又问了一遍,空旷的雪地里无人应答。
“其实你心里,最后念叨的人也是安幼舆吧。”叹息着闭上眼睛,陶醉唯有不断用酒来麻木自己,灌醉自己……唯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思念之痛。
“陶大哥!”
陶醉没有听见远处少女的呼声,举杯邀月,跌跌撞撞地向前走着。他凝望着远处的树林,微微露出一个苦笑:“泪对红颜,起烦恼,心自扰!看透红尘老,拾欢笑,惟有忘忧好!”
“陶大哥!”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终于奔到陶醉的身边,无不担忧地扶住了他:“陶大哥,你还好吧!怎么喝这么多酒?”她有些责备地看着陶醉。
“人生在世不称意,惟有杜康解忧愁!”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句酸诗,陶醉低头一眼不眨地看着他:“小葵,你懂么?”
“不懂。”小葵被他看得有些脸红,伸手想要去抢酒罐子,却被看似半醉的陶醉轻巧躲过。心中一急,小葵娇嗔道:“陶大哥,喝酒伤身,你不心疼……小葵也替你难受呀!”
陶醉身形一顿,小葵面露喜色,又急忙补充道:“陶大哥……你放心,无论你走到哪里,小葵……”她面色绯红,似乎是用尽所有的勇气:“小葵都会陪着你!”
“可是……可是我始终忘不了花姑子。”默然半响,陶醉叹道。他抽出被小葵拉住的手,凝视她片刻凄笑道:“你记得么?今天,是花姑子离开人世的日子……”
小葵愣着看他,没错,一年前的今日花姑子在安幼舆的帮助下变成人,代价是只有一年的寿命……她竟然早就忘记了。
“对不起。”
抬头,是陶醉离去的背影,小葵目视他慢慢地走进树林,最后,消失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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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儿,我的云儿……”
幽静的树林里弥漫着一层层雾气,阴森且恐怖。陶醉喝完了最后一滴酒,随手将罐子扔在了丛林间,继续前行。不知何处传来了声声哀怨的呼唤,熟悉且遥远,陶醉不由停住脚步,茫然地打量四周。
他是妖,自然不会担心丛林里会蹿出一个山妖野鬼。
“云儿……你过来……”
“娘?”陶醉喃喃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迅速分辨出声音的来源,不顾一切向那个方向奔去。不知道跑了多久……陶醉扶住树干,大口地喘着粗气。
“云儿,你长大了。”
一双温柔的手抚上陶醉的脸颊,如同儿时一般,慈爱且轻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对上那张思念二十多年的面孔,陶醉呜咽道:“娘,孩儿终于见到您了!”
她微笑着将陶醉搂到自己的怀里,轻轻笑道:“是呀,我的云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娘想不到,还有再看见你的一天。”
这真的不是梦?
陶醉想要尽情大哭,又忍不住笑出声来:“娘,这么多年,云儿好想你……等等?”他猛然抬起头,惊诧的看着母亲:“娘,您为什么没有投胎转世?”
他的母亲早该在二十年前就入了地府,为何迟迟未归?
母亲笑而不答,而月光下的笑容却愈显凄楚。
“娘!”陶醉焦急地拉着她的衣袖:“您……发生了什么事?”
“云儿,是娘不愿走,娘心有不甘啊!”
陶醉惊讶:“为什么!”
“云儿。”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她终是吐露了事情:“不是娘不想走,是娘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