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顿,隐忍的抿着嘴,不说话。
怜月抬起头望向她的指尖,只见莹白的手指中正握着一层薄薄人皮面具。正是它将她原本的面貌完完全全地遮盖了起开,
水雾蒙蒙,却丝毫遮挡不住她妍丽的面容,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如溪流,但笑起来的时候又是媚眼如丝,连众生也要为之癫狂。只是此时里面却再也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浓浓的伤。
她问:“修洁,究竟那一个才是真的你?”究竟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曾陪伴她这么长时间的人又是谁?是曾经那个波澜不兴沉静如水的人,还是面前这个心思深沉的人?而他又究竟有多少面是她从未见到过的?
手触到他的脸上,他微微一愣,僵的又不动了。但她却固执地越靠越近,随着她的移动,那丝淡淡的香气,从她身上四溢而出,沁满了他的口鼻。
感觉到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几乎贴在一起,可最后却只轻放在他的肩头,如同曾经那般亲昵。
伸出双手,她轻轻环住了他的腰,将他抱得紧紧的,生怕这一松手,他便又离她而去了。
宗政修洁俊美的脸庞在晦暗的柔光中,愈发地苍白,悲凉一丝一扣地划开,他说:“究竟哪个是我又有什么关系?”不管他是谁,也许都是一样的,这并不能改变的了什么。
此话一出,二人均是缄默。
是啊,究竟哪个是他又有什么关系,结果对于她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各自婚娶,再不相守!
可……她仍是不甘心,依旧想知道这数月来住于她心间的人是谁,想看看他真正的样子。不然等到最后,她连他原本的面貌都未曾见到,这岂不悲哀?
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却找不到粘结的任何痕迹,也就是说这就是他本来的面貌?
抬起眼来静静地凝视着他,
目若清潭,容若惬月,当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
东方晗雪咬唇,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原来你本来的样子是这样。”
她惨然一笑。相处了这么久,但可悲的是,她到了如今才知道他真正的模样。而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对他一无所知,对于他的过去,甚至她连一分也不了解。或许,他还是不相信自己的吧,不然又怎会不告诉她?
怜月定定地望住她的眼。幽黑的眼眸里再没有半点波澜,
“晗雪。”他声音沙哑低沉,轻声说道:“在北楚的这十年中,你是第一个陪在我身边的人,第一次给了我温暖,陪我在地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陪我一起走过了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也许没有你,我现在可能什么也不是。但必须承认的一点就是——我利用了你。”
“通过你。我获得了庇护,不必再看他人脸色,不必再过那种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而这一切都要感谢你……是你,让我从最底下爬了上来……”
他轻轻地叹,也许这么做非常卑劣。但这于他却是唯一的办法,
那时的她并不知何谓世事。何谓人性,也不懂什么是利益前程,在人生路上会有什么风雨坎坷,只因为她被她的父皇母后保护的太好了,所以才会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当时的他过着如烂泥一样的日子时,因此再看见高高在上的她时,心里却只有……恨!那是一种尝遍了人情冷暖后的阴暗和自私,当你在尝遍了任人宰割,猪狗不如的日子后,对于身边的温暖便会痛恨起来。
所以他恨她的命运,恨她不用像自己一样在如困兽一般苦苦挣扎,而在她接近他的时候,他并无反对,而是选择了顺其自然。而到了后来他却发现通过她他会获得更好,于是他心念一动,或许她可以作为上位的一块踏板,也许通过她,自己才能完成他心中所想。
于是他开始了对她的利用,便利用她的单纯,利用她的身份,果然,在这之后,他的生活果然变得不一样了,那些对他嗤之以鼻的人,开始对他恭恭敬敬,而那些曾把他踏在脚底的,却又对他唯唯诺诺了。
那时的他,在经历这一切后便如同刺猬一般,再不相信任何人,感觉每个接近他的人都是出于其他的目的,所以不论对谁都会竖起一身的刺,但奇怪的是,在她身边,他竟会卸下心防,才不会顾及其他,也只有在她身边时,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但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却渐渐开始害怕,怕她有朝一日会知道这一切,知道他骗了她……
如今,或许该是了结的时候了。
宗政修洁道:“晗雪,你虽然聪明,可却差了一点识人之明,有些人的刻意接近,却仅仅是出于利用,而对此你却要用心去辨析。”她就是太善良了,而这也便也给了他这样的人机会,让他能利用她,才有了他为了心底最卑微心愿而不惜付出所有代价的挣扎和背叛。
而方才他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仅仅是想让她看清自己的可憎面目,这样她才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会回头了……
东方晗雪嘴唇龛合,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