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故白天在医院陪着孩子,晚上工作,一下班又直奔医院,为了给孩子补充营养,挖空心思地给他做好吃的。
纪寒得知沈嘉故的情况之后,给他加了两千块的薪水,沈嘉故没有推拒,只私底下按照自己的经验写了两份关于有关经营管理人力配置的建议书给纪寒——这让他又熬了好几个小时没睡觉。
纪寒接到建议书的时候都有点懵了,他原本只当自己是在做好事,并没想到居然还能得到报答,一开始他也想过客气的退回,但当他鬼使神差地拿起建议书看过之后,就再也放不下去了,“……给我?”
沈嘉故点头,“钱帛受之有愧,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纪寒拨了拨纸张的边缘,坐在椅子上微微抬着头看了沈嘉故须臾,然后低下头,打开抽屉,拿出两万现金,“这个给你。算是奖金。”
沈嘉故顺水推舟的接了下来,“谢谢老板。”
纪寒又说,“我很高兴你这么帮忙,虽然……”他面露愧色,“你知道我是白手起家,身家单薄,斗不过叶霖的。他临走时警告过我,让我不要太护着你。……所以以前许给你的职位,我是不能给你了。”
沈嘉故一口气又要喘不上来,“谢谢老板,不必太过介怀。我不会连累您的,如果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我沈错会一力承担。我写这份报告书,只是希望老板能在我没有主动提出辞职之前不将我开除。”
“——我现在很需要这份工作。”
纪寒颔首道,“好的,我会给你保留这份工作。……嗯……如果以后也有像这种建议的话,也可以拿来给我。”
沈嘉故道谢后离开。
轮班的时候被郑二告知,纪寒又给他涨了一千的薪水。
边上一圈同班的同事都愣了,郑二笑嘻嘻地说,“乖乖,你这薪水是翻了一倍啊。都快赶上领班我了。老板也太偏心了,该不会是觉得你比我长得好看,所以才加了你那么多薪水吧?这不成,赶明儿个我也去整个容,说不定老板也会给我加加薪水……”
沈嘉故笑了笑敷衍过去,在场所有人,除了郑二以外,都是一脸诡异的神色。
上厕所的时候却听见门板外面传来同事的讥嘲。
“那不就他儿子得了白血病吗?用得着这么给那么多钱吗?我看别的地方能意思意思给他点钱,就算很不错了。居然还给他涨了那么多薪水!”
“那姓沈的小白脸,平时上班最晚来,下班第一个走,凭什么给他涨薪水啊。还涨那么多。”
“也就领班的缺心眼,还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说不定再过几天,他领班的位置就没了。当领班多好,姓沈的就能多陪陪他儿子了。呵。”
“得个白血病就奖那么多钱。上回我说我妈得癌的时候也没见老板给这么多钱啊。也就随便加了几百薪水。”
“就是,老板这生意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这是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厚此薄彼也太明显了,真是不厚道。”
“哎呀,我是听说老板以前想认他儿子当干儿子来着……对他那么好,说不定……嘿嘿……”
“安慰小情人这个价就太低了吧?……”
“你说,指不定他儿子真的白血病死了,老板还会再给他一笔钱……”
“说不定他还巴不得自己儿子死了呢……”
“就是,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有必要那么紧张吗?……假正经……”
过了很久,沈嘉故才出了他的隔间,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手掌的水,泼了泼自己的脸。
他抬起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自己的脸——
就算最近晨昏颠倒,他也努力地保持着自己的整洁,只是神色实在不好,眼圈透着乌黑,眼睛下面是深色的绀紫,脸色是死灰般的白,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
对了。
……人们可以接受远方的人成为国王,却不能接受邻居家的鸡多下一个蛋。
不过不管那些人怎么说,反正沈嘉故是不会介意的。因为他本来就没有朋友,自然也不在乎这些不是朋友的人是闲言碎语。
其实在最开始,沈家挑担的人就不是他。
他在少年时,也只无忧无虑,准备后来当个闲散的公子哥……如果不是出了那件意外,他后来也不会成了沈家的大家长,一肩挑起这百年基业。
他接手公司的时候还没有当初思珩那么大,那年他才二十三岁,到他手上时的沈家衣服大厦将倾岌岌可危的样子。亲戚们一个个跳出来要抽出自己的那份投资,逼着他清算产业,纷分财产。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当年是如何的强硬,才把那些反对声音都压了下去。
但沈嘉故还记得一次,那次是他大哥来逼他,他受不了了,一把把人按在桌子上,开枪打碎了头顶的吊灯,那个吊灯的碎片落下来的时候,离他们最多二十厘米,溅出来的小碎片砸在身上。
他对他大堂哥说,要不一起死,要不一起活。
直到过了二十多年,少年的热血都被一点点晒冷,性格的锋利也被时光磨平。
沈嘉故直到,自己的骨子里,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
因为从沈嘉宇那里得知了沈思珩还可能有一千万,所以沈嘉故回去上上下下把屋子翻了好几遍,就老鼠洞都掏了,也没能找出那一千万来。
他心里是知道,自己是不能指望那一千万从天而降了。
他一直都知道。
自己是一个人。
父母兄长都去世了。
那时候,他也是一个人。
整夜整夜的不睡觉,才让沈家起死回生。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捡到过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算了,那这回也不要指望了吧。
他从前一直靠自己,以后肯定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