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宜院前,胤祥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胤禟心里莫名生出一份悲凉,“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知道的太多。”轻靠着宇成稳住自己的身体,我平静的说道,“因为你甘愿被我利用。”
不自觉地握紧双手,胤祥生出一丝焦躁,“我不想再夹在你们之间做这个磨心石,我会去西北,但不会应承你任何事情,我只是去打仗而已。”
“你做不到。”我走到他近前,淡然笑着说道,“你以为我给你这个机会是为什么?你既然听了五哥的劝说,去求了这份前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胤祥自走出乾清宫求得圣旨之后,郁积于心的话此刻半分也说不出来。
胤禟说的没错,自己早就不能置身事外,为了四哥便是舍弃这条命都是可以的,这磨心石……是自己心甘情愿做的,被胤禟利用也是心甘情愿的,如今还来这里说这些干什么?
心中的悲凉越发凝重,胤祥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胤禟,忽的笑出声来,“至始自终我都是个可笑之人。”
“这里谁不可笑?”绕过胤祥向着宫门走去,那里静静伫立着五爷,在这个寒风凛冽的冬日,在这个让人神伤的晨曦,那个身影让我生出几分迫切。
胤祥感觉到胤禟飘忽错乱的脚步,想起这人身上的毒,那曾经交叠的身影,那唇齿之间的血腥决绝,让他对身后人不可遏止的生出几分悲悯,“九哥,你从来就不是个可笑之人,你和四哥都是可怜之人。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说清楚呢?”
“胤祥,有些事情是不能去触碰的,真相有时候是丑陋的,既然不能被接受的,倒不如维持现状,对大家都好些!”我继续向着五爷走去,嘴角浮起笑意,回应着他刚毅面庞之上那难得的一丝柔意,“再者,我与他之间又怎么可能说的清楚?!回去吧,这时候他应该急着见你呢。”
“他为你所做的,竟然抵不过那些丑陋的真相?你不是向往自由天地吗?纵横驰骋的那五年时光便是为了如今的权谋?!为何你不能放下一切守在他身边?!那个位置对你而言就是如此重要!”胤祥急切切的说道,全然忘记自己曾经那样嫉妒胤禟,那么希望他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停下脚步,细细想着胤祥的话,原来自己在别人眼中是如此,可如此又如何?我想做的从来都是我愿意做的,别人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胤祥,既然有机会得到那个位置,我为何不能期颐呢?”回身看向他,“有你在他身边不是挺好的吗?我把这次领军的机会给了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我的目标是十四,你不过是个棋子,不要想太多了!”
“四哥也是你的棋子?”
“是!”
话语之间,五爷迎了过来,“十三弟,有什么话还是进去说吧。”
“咱们进去吧,依例十三弟要先去给德妃娘娘请安的。”我攀上五爷的手臂,将自己歪在他身上,“累了,哥哥扶我进去吧。”
“好!”五爷这才瞧见胤禟苍白的面色,一把环住他向宫门走去。
胤祥看着相携而行的身影,脑海中忽然闪现出草原清晨中的胤禟,那时的他映在晨光之中仿若谪仙,如今依旧是晨曦微露,可那人却脚步蹒跚,身影憔悴,到底这些年的光阴折损了什么?!为何自己竟生出怜惜?!
“九哥,如果此生注定是颗棋子,我只能是四哥的棋子!”口中喃喃自语,胤祥缓缓向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忽略掉心底升腾的那丝怜惜。
四哥对自己而言已是深入骨髓的眷恋,而对九哥不过是爱屋及乌的不忍罢了,自己与他只能是敌对的关系,只能如此……
听着身后的脚步远去,我强撑的一口气力终于到了尽头,脚下一软人彻底倒在了五爷怀中,“五哥!”
五爷紧紧扶住胤禟,快步进了暖阁,屏退左右将他扶到榻上,“你如今怎么虚弱到这般地步,还是传太医过来看看吧!”
“我中了蛊毒,太医没办法的。”将自己放软在锦被中,身下的柔软和昨夜的坚硬是那样的不同,可是……为何心底会如此眷恋那份冷硬。
五爷闻言竟愣在当场,须臾这才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你听清楚了,何苦要我再说一次?”我含着笑看向五爷,“我中毒了,很多年了,目前还死不了,不过……还能坚持多久,我如今还真没把握。”
五爷的心瞬间揪在了一起,中毒了?很多年了?眼前的胤禟笑的如此放松,仿佛在跟自己说,“五哥,我饿了,想吃东西了,你拿给我吧。”
想要坐到胤禟身边,五爷却发现自己双腿竟软的迈不动半步,强压下心底的恐惧,半跪在脚踏上,“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转过头看着五爷,握住他的手,“之前我很自信能活很多年,可眼下有些事情改变了,我不知道今后会是个什么状况,我不想有一天自己突然离开,而你和额娘连个准备都没有。”
眼泪毫无征兆的滑下脸颊,五爷语不成话,口中只喃喃着,“你说笑的,你说笑的……”
“哥哥莫要焦虑,我身上原本中了殇毒为了解毒才中了蛊,只是……最近我解药吃的少,人才会虚弱了些。这次我离京出征,便是要经四川入藏,寻寻这蛊毒的解药。”
“你要出征?!不是只说让我去劝十三弟吗?怎么你也要……”五爷的思绪彻底纷乱了起来,一股无名火升腾而起,“这一次又是为了他?!胤禟,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吗?”
轻叹一声,我强撑着坐起身,将五爷带到床榻边坐好,“你也莫要生气,我细说给你听就是。”
“先说你的毒。”五爷眼见胤禟一脸苍白憔悴,心还是软了下来。
“与我一道躺着吧,我是真的累了。”
五爷无奈的看着神色轻松地胤禟,知道自己拿他没有丝毫办法,只得依言躺下,让胤禟枕着自己的手臂,“若累就先睡会儿吧,既然你都瞒了我这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还是哥哥待我好。”依偎着五爷胸口,汲取着他身上的热量,我缓缓诉说着自己的过往,被下毒、被中蛊、四爷以血侍蛊又取血入药……
说到最后我是真的困倦不堪睡了过去,“哥哥……我与他之间……虽隔着德妃……可哪里脱得开干系呢……”
怀中人沉沉入睡,五爷看着胤禟消瘦的面庞,心中思绪万千,这些年你竟是如此度过的,为何你到如今才肯告诉我?!胤禟,这一次你又要离京,为了他你究竟要付出什么?!
目之所及,胤禟颈子上有着清晰地吻痕,五爷手指轻抚上去,这一刻心底没有嫉妒,更多的是无法遏制的伤楚,这两个人如此爱恋,要怎样才能求个圆满?!
以血侍蛊、取血入药,难怪胤禟减了药量,一个义无反顾,一个怜惜不忍,明明牵挂着对方却谁都不肯说个明白?德妃啊德妃,为何你要做下如此冤孽,害有情人不能相守?!
五爷正暗自神伤,怀中人却蹙了眉头抚上胸口,额头上渗出汗来,神色颇为不适,五爷渐渐觉出不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手摸索着寻到珐琅盒子,将药丸取出含在口中,待气息平顺,我这才睁开眼睛,“四五天没吃了,心口有些疼,一会儿就好了。”
“王允谦的药需要几天一服?”五爷将胤禟的珐琅盒子取下来,细细查看里面的药丸,心下暗叹果然是合了血的,竟如此晦暗。
“一天一丸。”
“你这样擅自减药王允谦可知道?”五爷抬手抚着胤禟的心口,“你不忍心他伤害自己,所以想去苗疆寻蛊毒的解药?为你们寻一个机会?”
“没有机会,皇阿玛既然已经选定了胤禛,就不会容许我存在,这也是我能够离开绛雪轩的条件,我现在是要牵制德妃和三哥的谋算。”
妥帖枕着五爷的臂膀,我苦笑一声,“皇阿玛的心思我揣测不出来,但我们不能在一起却是肯定的,至于所有的障碍都消除后,我还能不能全身而退,就要看皇阿玛的决定了。”
“如果……当年你不回来该有多好?”五爷将胤禟紧紧箍在胸口,“我宁愿每年收你一份礼物,也不愿看着你受如此多的苦。”
闻言,我心思一转,解开五爷的领口,果然看见一截褪色的红绳,伸手拽了出来,鼻翼间一阵酸涩,“你果然还留着,当年不过是想告诉你我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