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木板搭在了栈桥上。
甲板上,看到许多麒麟服的校尉,有人拥簇着一个四品官服的青年上了栈桥,聂豹见状,激动万分,心知正主儿来了,虽然没有预料到徐学士这样年轻,不过溺水的人才不管自己抓住的是稻草还是缆绳,他快步上前,发现自己的乌纱帽都没有戴,生怕失仪,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道:“下官聂豹,见过徐大人,徐大人辛苦了。”
徐谦站着不动,亦是一言不发。
聂豹只得继续道:“大人远来劳顿,下县已命人在县中备下酒宴,还请大人不吝屈尊。”
徐谦依旧一言不发,站在栈桥上一动不动。
连一旁的邓健都有点看不过去了,拽了拽徐谦的大袖摆,低声道:“人家请咱们去吃酒,去不去总得给句话才是。”
谁晓得徐谦这时候才缓过一口气,低声道:“刚刚从船上下来,我觉得天旋地转,胸中闷得很,你去打发他吧。”
邓健不禁无语,起先还以为徐谦摆谱拿大呢,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咳嗽一声,道:“你便是华亭知县,好,很好,徐学士率军平倭,已是乏了,天兵南来,倒是不敢叨唠地方,你命人拿些米肉来犒劳军士,我们就在这里歇一宿,明日就要远赴杭州,至于酒宴,就不必了。”
聂豹越来越觉得徐谦这个年轻人深不可测,须知这官场上,越是摆谱的人就越是深沉,起先还觉得徐谦年轻,现在再看徐谦这谱儿,顿时生出信服之心,于是连忙应下,连忙去筹备事宜去了。
却说消息传到松江府各县,顿时所有人沸腾了。
大家担心害怕了这么久,现如今徐谦带军平倭,正是久旱逢甘霖,须知徐谦的大名在江南如雷贯耳,而之所以能够名闻江南,一方面是徐谦六首的身份,毕竟这六首是百年难出的人才,能得六首,可谓万中无一。这其次,便是徐谦曾力主平倭,这倒罢了,更重要的是,徐谦不但平倭,还曾灭过不少倭寇,就在徐谦未步入仕途时,就曾手刃过倭寇,此后皇家校尉剿贼,亦是大放异彩,再加上明报大肆为他造势,徐谦在江南百姓心目中,绝对是平倭第一人。
这个时代需要幻想,需要有人力挽狂澜,而正在这种心理之下,徐谦自然就成了英雄,英雄的厉害之处毋须解释,因为光听他的大名就已经十分厉害了,徐谦来了,江南有救了!
华亭县沸腾了。
不能开工的商贾们看到了希望。不能做工的工匠、学徒们亦是看到了希望,学子们看到希望,便是官吏们亦是看到了希望。
皇家校尉们当日虽然只是在县城外搭营,不过倒有不少本地士绅和商贾拜访,徐谦本是又累又乏,却不得不强打精神来见他们,折腾了一宿,第二日队伍启程,直赴杭州。
这一路上所过州县,除了让本地州县安排给养之外,都是飞快赶路,皇家校尉们倒是没有埋怨,毕竟相对平时的操练来说,只是行军还真不算什么,两天之后,徐谦抵达杭州城下,而此时城外的各路官军先是听到朝廷已敕命军马南下平倭,俱都松了口气,可是接下来听说来的只是千余兵马,却又都兴致阑珊。
这杭州城下不但有各路军马,还有不少督战的官员,倭寇闹了这么大的一个阵仗,这浙江的诸多官员如今都沦为了待罪之臣,现在若是再不将杭州夺回,将来少不了要摘掉乌纱,在这种情形之下,谁敢不尽力,就算攻不下城,可是很多时候,朝廷看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态度,若是态度端正,只要上头还有门路,至少还有回旋的余地。
徐谦一到地点,立即命人在城外扎营,也不和其他各路军马打什么交道,有前来交涉的官员也一应挡在外头。
如此态度,倒也让人纠结,大家来和你交涉,这是瞧得起你,怎么,你连理都不理,这算什么意思?
可是徐某人偏偏就是如此,你又能怎么样。
于是便有人不由冷眼旁观,心里不由冷笑,带来的人不多,谱儿倒是大的很,咱们拿不下城,倒要看看你徐某人是否能拿下,到时候功亏于溃,且看你怎么说。
徐谦自然也清楚自己遭了别人的嫉恨,他之所以不和这些人打交道,是根本分不清这些人是敌是友,大家聚在这城墙之下,怀着的目的各不相同,有人是希望将功补过,有人是想争功,未尝不会有人和城里的倭寇有什么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