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写好了奏书,连带供词,一并让人火速送入京师。
周泰去而复返,不无担忧的道:“大人,眼下这方献夫算是完了,只怕用不了多久,他这个直浙总督就要裁撤,眼下这个人已经可有可无,只是卑下有些担忧。”
徐谦淡淡笑道:“怎么,又杞人忧天?”
周泰却是道:“这不是杞人忧天,说实在的,方献夫此人,在京师被人排挤,在江南也被人排斥,其实这样的人做总督,虽然总会挑出点事来,一有时机,就会对大人不利,可是他的危害,其实并不大,毕竟他上没有庙堂诸公的支持,下不得人心,就算是上串下跳,可是只要大人小心提防,也不怕做出什么伤害新政的事出来。可是一旦方献夫走了,那么这直浙总督,不知朝廷还会不会委员赴任,若是不设直浙总督,似乎还好,毕竟现在倭寇几乎已经绝迹。卑下担心,朝廷依旧按前例设直浙总督,那么,依着内阁的心思,肯定要选一个更加信得过的人,毕竟总督的人选,还握在他们手上,有了方献夫的前车之鉴,下一任总督,必定会精挑细选,而这个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又得到了内阁支持,若是此时到了杭州,发号施令,四处挑拨是非,只怕将来,这浙江的新政,要举步维艰了。”
周泰的担忧,确实不无道理。朝廷自从设总督巡抚以来,已经将这督抚变成了常理,比如说弘治年的时候,只有一些有问题的省份,才会设巡抚,这是临时起意,可是一旦某省设了巡抚,那么从此,就演变成了常例,于是渐渐的,各省都有了巡抚,而总督也是一样,比如宣大总督,本来是因为前些年边镇紧张,所以在正德年间,便设宣大总督一职,专门负责边务,可是后来,这个宣大总督,也成了常例。
这当然和朝中诸公们有关系,毕竟多了一顶乌纱帽,不设白不设,诸公们有这么多门生,有这么多故旧,总要找个空缺安排一下,乌纱帽越多,才能做到人者有份。
所以这直浙总督,怕也多半是如此,虽然是以平倭的名义特设,可是看这光景,八成是像宣大总督和浙江巡抚一样,变为常例了。
而一旦还要选任直浙总督,这直浙总督关系重大,必然是内阁十分在意的一个位置,这个位置,内阁肯定还要委一个信得过的人出头,只是这个人,会是谁?
不用说,这个人一定是内阁的人,而且一定在京师那边有一定的影响,能力嘛,自然不会差,有了方献夫的前车之鉴,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出一个王学的乌龙出来,所以……几乎可以肯定,将来这个人,会比方献夫更加麻烦。
徐谦微微皱眉,道:“你说的对,确实是个隐患,只是我身在浙江,京师那边的决定,倒是一时顾不上,不过现在除了一个方献夫,想来就算是新任的总督到任,也会规矩一些,我们能整方献夫,惹得急了,照样能将此人撸下去。”
周泰却是不由道:“大人这样想确实有道理,不过大人为何不取方献夫而代之?”
听到这句话,徐谦明白了周泰的心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怕浙江的官员们,都希望自己能够在进一步,毕竟这总督给谁都让人不安,还不如让徐谦来做,而徐谦做了总督,大家不但放心,将来大家的前程,自然也是大好。
只是徐谦却是哭笑,他并非不想在进一步,无论于公于私,他对这些都颇为动心,只不过,这种事哪里有这样容易,毕竟自己才上任一年半,升迁速度实在太快,从翰林编撰到学士,再到巡抚,短短五年不到的功夫,就已经跨越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有跨过去的三个坎儿,现在凭他的资历,耗个五六年,或许能混到总督这个级别,可是现在,却几乎是没有可能。
且不说内阁那边不会同意,可就是天子那边,只怕也认为自己升迁速度实在太快,也不会坚持让自己升任总督,除非天子铁了心,非要如此做不可,或许还有三四成的可能,只是嘉靖天子眼下还是较为满意现状,自己这个浙江巡抚,他就已经出过了力,现在一年半未到,就要荣升总督,便是嘉靖,怕也觉得火候不够了。
宫里模棱两可,内阁坚决反对,单靠浙江这些官员抬轿子,就想做总督,那是痴人说梦。
徐谦淡淡一笑,道:“许多事,不能操之过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本官知道你们的心思,只不过时候没到,火候也不够,眼下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周泰沉默了一下,道:“不如去京师活动一下,请张尚书和梁尚书……”
徐谦摇头:“他们出不了这个力,这种事,绕不过内阁。”
周泰苦笑:“可是天子那边?”
徐谦还是摇头:“天子有天子的想法,除非……除非天子另有所图,这件事,也绝不可能出什么大力,还是安生本分吧。”
周泰炙热的目光看向徐谦,道:“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大人,其实现在浙江上下官员都很是担忧啊,毕竟前途未卜,更不知何人赴任,大家的心都悬着,要是来个厉害人物,这浙江上下,都要一片哀鸿了。大人想不想升任总督呢?”
徐谦道:“当然是想。”
周泰笑道:“要不然,就发动人,一起上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