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姨娘自从传出怀孕喜讯以来,母凭子贵,所受重视无疑已经成了除林黛玉和林墨玦以外的林家第一人。
然而从贾敏死后,林海明显对她淡了许多。毕竟,林海此时已经有了嫡长子,虽然多年无子的他对于自己的孩子,不论嫡庶都是期待的,但贾敏终究是间接因此而死的,夫妻多年来,感情也甚是和睦,又怎会一点都不觉得痛心?如此一来,对于这个庶子,虽仍有期待,但终究是淡了。
高姨娘原本还窃喜于贾敏的逝世,觉得这就是给她出头的机会,只要她一举得男,未必没有被扶正的机会。
然而贾敏死后,林海却对她冷淡了许多,探视得也不若原本的勤快,反倒把林黛玉和林墨玦两个更重视了几分,顿时恨得牙痒,自知这等级分明的社会,嫡庶之别有如天堑,难以跨越,只要那林墨玦还在,她的儿子就必定难以出头。
心下一横,高姨娘便起了心思,她怀孕以来,身份水涨船高,很是笼络了一批下人,觉得主母逝世,这后宅又只有两个姨娘,高姨娘有子,将来必是她管家,便也从了她的差遣。办理贾敏丧事的期间,林府很是忙乱了一番,又没有主母总理,只由各处管事娘子各自为政,要钻个空子,却是极为便宜的。
高姨娘并不敢用太过厉害的药物,生怕被林海察觉,那时便是仗着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她自己必然是无法活着的。只有不着痕迹地出了林墨玦,哪怕所有人都怀疑她,只要没有证据,她又有孩子傍身,林海难道还能让自己唯一的儿子没了亲娘?
然而,夏清莲的到来,却打破了她的计划,让她气得咬牙,却无可奈何,有夏清莲在,这食物和药物方面,却是不能再动手脚的了,如今,也只有先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再慢慢计较了。
此时夏清莲说要给她把脉,她是既担心又欣喜的。对于夏清莲的医术,她自是清楚的,但夏清莲毕竟和贾敏的关系比较亲近,她也怕夏清莲会动一些手脚,但她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寻常,极需要一个高明的大夫为她诊治。
高姨娘两个月前诊出怀有一个月的身孕,如今,该有三个月了,也应该显怀了,可如今,她的小腹依然平坦光滑,每月虽无月事,那几天却仍觉得小腹胀痛,反比平时更厉害几分。所以,她倒是真希望夏清莲能帮她诊治一番的。
夏清莲强自镇定了一下,对高姨娘笑道:“姨娘的脉息,清莲也不是十分有把握,不若等给姨娘常看的大夫来了,再一同会诊一下吧。”
高姨娘惊疑不定,抓住夏清莲的手:“是不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不妥?”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姨娘请安静等待。”
说着,夏清莲便略过惴惴不安的高姨娘,又搭上了蒋姨娘的手腕。
然后,夏清莲便觉得自己今天的这个决定真是做错了,这蒋姨娘的脉息,并非怀孕,反而是早年吃了绝育的药物,根本不可能有孕。
这林府,人口也算简单的了,不过一个男人和他的几个女人,却想不到,这林府的水也是极深的。
蒋姨娘笑得很安然,云淡风轻的样子,夏清莲完全无法看出来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夏清莲收敛心神,迅速地给其他的丫鬟、媳妇子等把完脉,挑了几个劳损过度的,内院的管事嬷嬷谢嬷嬷便打发这几人回去休养,其他人也都散了。
这时,高姨娘常看的那个邹大夫被请来了。
夏清莲和两位姨娘一同避入帘帐后,现场留下的,便只有两位姨娘的贴身大丫鬟翠缕和锦绣,以及谢嬷嬷和姜嬷嬷。
谢嬷嬷是管家林琉的妻子,两人都是林府的家生子,祖辈三代人都在林家伺候,极有脸面。
姜嬷嬷则是贾敏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了林家的一个管事,如今管着贾敏院子里面的所有事,包括林黛玉和林墨玦的起居。
邹大夫要给高姨娘把脉,锦绣立即拿了丝帕搭在高姨娘的手腕上,邹大夫这才把手指搭上高姨娘的脉搏。
片刻后,邹大夫收回手,道:“姨娘的胎息十分平稳,身体也极康健,应该能够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
高姨娘一喜,却又想起自己身上的异状,又有些不安,抬眼去看夏清莲,却见夏清莲一脸肃然,道:“邹大夫,我刚才给姨娘把脉,应该是药物造成的假孕征兆,您再仔细诊断一次。”
邹大夫听到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还是质疑他的医术,顿时有些气愤:“这医术一道,博大精深,老夫虽不敢说妙手回春,在这扬州一地,却也敢说一句不负声名。听姑娘的声音,年纪怕是不大,于这医术一道,也许有些涉猎,不过老夫奉劝姑娘,这治病救人容不得马虎大意,切忌胡乱诊治。”
夏清莲并不动怒,只道:“邹大夫请勿动怒,劳烦再把一次脉,试着朝假孕的特征入手,看看是不是我说错了。”
“哼。”邹大夫虽恼夏清莲 ,但为了证明他的医术并非浪得虚名,便重新坐下给高姨娘把脉,想着找出无可辩驳的证据来证明自己不曾误诊。然而,这次把脉却持续了极长的时间,邹大夫的额头渐渐冒出汗水来,半晌,长叹一声,起身朝着帘帐作了个揖:“姑娘所言非虚,老夫托大了,险些害了姨娘的性命,着实羞愧。”
夏清莲顿时对这邹大夫生出几分好感来,的确是个一心为了病人的好大夫,即便被人驳了脸面,也依然能够很诚恳地承认错误,并不以为耻而遮遮掩掩。
夏清莲尚未开口,倒是高姨娘尖叫了起来:“你们胡说,什么假孕,我的的确确怀了哥儿,哪里来的假孕之说?”
说着又怒等夏清莲:“一定是你,你和贾敏是一伙的,她死了,你还要帮她来害我的哥儿,我绝不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