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长弋等人从遂昌镇回来后,几日无事。倒是见李五服侍他一直尽心尽力。可是李五对章虽用情极深,而章却湘女无意。章便和二姨太商量着单给李五收拾了一个房间,两人虽有夫妻之名,却一直分房而睡。
一日,吴亦又来了章府,正赶上引三海正在书房给章长弋瞧看身体。吴亦也不方便打扰,便一个人在院中唉声叹气起来。当时李五正在院中陪章唤子捏泥人。章唤子虽然痴傻,捏泥巴却是好手,先是拢出个大致的形体,再拿出刻刀,一点一点纂出细节。不出半晌,便能凋出个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泥人。李五陪唤子正玩的开心,唤子便刻出了一个李五模样儿的泥人,大长辫子,椭圆的脸盘儿,就连棉袄上的碎花都刻的精细非常,活脱儿一小号的李五。
吴亦看着一直捏泥巴的两个女人,无奈的双臂拄着桌子叹息。“我说表弟妹,你别光陪着那傻子,你也理理我,表哥心里苦啊!”
李五看了看吴亦,想着他应是真有些愁事,又怕唤子离不开她。边带着唤子一齐来到院内石桌子边,让唤子一人坐在石凳上玩,然后自己也坐到了吴亦对面。“吴少爷,你是有什么心事吧。”
吴亦看看李五,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五呀!你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感觉么?就是那种一闭上眼睛她就能出现在你脑子里,恨的你嗡嗡的也赶不走的感觉?”
李五听了吴亦的话,突然脑中浮现出章长弋的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没,没有过。”李五顿时羞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应着。
“我就知道你没有,你一个农村丫头,哪懂什么是儿女情长,什么是相思无涯啊。”
“那吴少爷心里想念谁呀!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福气,一定长得很漂亮吧。”李五憨憨地一笑,随口问道。
吴亦看了一眼李五,皱起了眉毛,又是一声长叹。“漂亮,真漂亮!关键小爷儿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主要不是因为模样,她是真有文化呀!我吧,也算家财万贯,富家一方了吧,可爷儿打小就不爱看书,肚里没有几两墨水,就羡慕人家那舞文弄墨,出口成章的。你在说说她,那闺房里,都是书呀!那一张口,知乎者也的,就是和我们粗人不一样。”
李五听了,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捋捋自己的辫子,也不作声。忽的听见三姨太在叫唤子,便连忙带着章唤子回了房。
再说章长弋正在书房看书,引三海便进来给他瞧看身体。他这边书房门尚未关,引三海便径直走了进来,章正看的入神,忽的看见引三海站在了自己面前,吓得连忙把书往桌案底下掖。
“是什么书?还怕我看见。”引三海笑着问,便走到桌子前,把书又拽了出来。
烧的章长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如同那半生不熟的青枣似的。引三海拿起书一看,原来是一本《疯婆子传》(古代禁书),便随手翻看了两页。“周公之事,自古皆有,你堂堂正正的一男子,怎的还不好意思了。我瞧这书真真是好书,文笔非凡。我处亦有本《如意君传》(古代禁书),你若喜欢,便也拿去读吧。”
章长弋只知引三海是道门中人,本还怕她对此类传序心中生厌,今日一听引三海如此说话,便知引不愧是世外高人,不同于一般的世俗之人,只顾把那类书籍当做搓骨毒药,极为迂腐。
引三海又叮嘱他,要小心身体,并让他午睡以养身。章长弋一一应下。
引三海走后,正直晌午时分。章长弋便回了房沉沉睡下。刚一闭眼,就发现自己到了一片空旷之境,周围竟是白烟,模糊地看不清方向。忽然他看见白烟深处有几个十多岁小男孩抬着一只大红棺材隐约走来。看那几个抬棺材的男孩纷纷惨白的小脸,一副鬼差的模样。那几个鬼差晃晃悠悠的把棺材抬到章长弋面前,缓缓地放下,忽的消失不见了。章长弋正在纳闷儿,只见那红棺材忽的自己打开了,棺材里面坐起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那男孩穿的破衣烂衫,脸色惨惨白白,瘦的只剩一副架子。一层皮紧紧的裹在骨头上,活像一个小号的骷髅。章长弋私心想着怎么这么奇怪,红棺材不是给80岁以上寿终正寝的老人用的么?怎么这副棺材里却坐着个孩子。便轻声问那孩子。“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是有什么心愿让我帮你么?”
那男孩只顾紧紧的用眼睛盯着章长弋,也不说话。也许是因为那男孩实在太瘦,显得两个眼珠子格外的突在外面,像要掉出来一般。盯的章长弋有些毛骨悚然。
章长弋深深呼吸,又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欲要再探个究竟。可忽然间,那棺材和男孩都纷纷消失不见了。章长弋紧忙要伸手去抓,却恍惚身子一坠忽然惊醒过来。
章长弋醒来已是一身冷汗,衣襟都有些半湿透了。便叫了李五帮他预备一身新的衣服。匆匆换完后,又把引三海请到了房间,吴亦此时正和引三海抱怨着,絮叨着自己忘不了卢妃瑾,那样子活脱一个长舌妇。听说章长弋又做了梦,便也好奇的跟着引三海去了。
章长弋把自己做的梦如此一二的讲给了引和吴。吴亦听着怵的一拍大腿。“唉,章老弟儿。就咱们从遂昌回来那天,我送你们回帅府后,我自己开车回家,真撞到了一队出殡的队伍。抬得就是大红棺材。好像,好像是陆氏银号的。好大的排场。”
“那既知道了棺材的来历,我们就叫人去打探一下。或是请陆家人与我们见个面,那不是更好。”引三海提议着。却被吴亦一口打断。
“仙姑,你不是衢州本地人,不了解衢州情况。陆氏银号是前两年才搬到衢州府的。但是却不归衢州府管。主要是因为陆氏银号与江浙两省政府,军统,商户均有联系。所以从势力上来讲,只有人家使唤我们的份,绝对没有我们请人家的份。换句话说,就是您低声下气的去发拜帖,人家也不会看你一眼。”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至此无话。
过了几日,章大帅手下的马副将来找章长弋。这个马副将是章大帅已故的大太太的亲弟弟。按辈分的话,章长弋也应该管他叫声舅舅。
马副将对章长弋说已经查到了陆家出殡的事,走的是陆家的老太太,今年已经九十二岁了,寿终正寝,算是喜葬。又提到陆家的大少爷陆文渲现如今正是陆家的当家人,并且听说陆文渲近几个月总是留恋花丛,包了满春楼一个叫瑾姑娘的窑姐。
章长弋听着便想这那个瑾姑娘,应该就是卢妃瑾。上次因为雪鹛的事情,和吴亦去找她时,便听那个小丫鬟弄画说过,卢妃瑾正在和陆氏银号的少东家说话,还让他们等了好一会儿。这个陆少东家,怕就正是陆家大少爷陆文渲。
马副将走后,章长弋便让人去吴府请来了吴亦。吴亦到后,章便把马副将所说的事一一告诉了吴亦。本以为吴亦对卢妃瑾有些好感,今创造机会让他帮忙去满春楼,他会一百个高兴。可不曾想吴亦虽只见了卢一次,便已如同着了魔一般。听到卢妃瑾被陆文渲包了之后,顿时心里一阵酸楚,全然无个笑模样,身上也掏心挖肝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吴亦也知章是为了他好,便强撑着勉强说道。“还是正事要紧,我这就去满春楼找瑾姑娘。看在还有些交情的份上,让她帮帮忙,为咱们引荐一下那个陆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