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和阳台相连处,是两面大大的落地玻璃墙。墙上的窗帘,只拉了一半。正午的太阳透过玻璃门射入房中,恰好将客厅中分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夏宜宁沐着阳光,看着在阴影中的郑然收敛起以前那种漫不经心地态度,双眸微眯,略带嘲讽的看着她。她心中有些骇然,只觉得他每走近一步,周围的空气就沉了一分。等他走出窗帘下的阴影,站在她面前时,她只觉得空气已经全部凝滞,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郑然在她身旁站定。两人同在一条水平线上,方向却截然不同。
郑然微微侧头,看着她嗤笑了一声后,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上,迎着阳光走向阳台,然后在落地窗前站定,开口说道:“大小姐,过几天是我的好日子,我不希望你在我结婚的时候还皱着眉头,一副苦愁大恨的样子。你要知道,我这次婚礼,邀请的都是S市和京城的名流,别太晦气。”
夏宜宁知道自己今天早上的表现不好。无论她怎么不喜欢郑然,大伯一家都这件事都是十分满意的,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该扫她们的兴。原本她就一直在反省,告诫自己一定要表现地高兴一点。
可如今,被郑然这么用嘲讽的口气教训,心里就又不爽了:“多谢姐夫告诫。姐夫说的也是,在我姐姐的好日子上,我何必因为某些讨厌的人,让大家也不开心。姐姐可比外人重要多了,就算碰到了讨厌的人,也没必要理他,对不对?姐夫放心,我一定会很得体的出现在姐姐的婚礼上。”
郑然背对着夏宜宁,面上一缓,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
这小姑娘,居然还知道拐弯抹角地讽刺他了。
他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着她,说道:“宁宁,你知道你姐姐得到的是什么吗?她是学设计的,结婚后可以先去京城最好的设计学院上预科班,半年后,就能去法国深造。等她回来,就算不是国际上一流的设计大师,在国内绝对是佼佼者了。除此之外,这里的房子,车子都是她的。若是离婚,她还能得打一部分补偿金。你自己想想,以她现在的学历和地位,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我和她之间明码标价,公平往来。我真是想不明白,到底我哪里让你这么看不顺眼了?”
“那是你们的事情。”夏宜宁用她所有的意志力扫去心中对郑然的不喜和偏见,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通过婚姻交换彼此所需要的东西,目的达到后和平解除利益关系,那是你们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处事方式,无论我怎么不喜欢别人拿婚姻做跳板,我也不能说,你们的做法是错误的,是不应该发生的。客观地说,我确实是在迁怒你,这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虽然她已经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可郑然还是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奈。他挑了挑眉:“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我相信大多数人在面对这样的机会时,都会做出和你姐姐一样的选择。”
夏宜宁不在意地转开头,说道:“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不会愿意用这样的方式,去换取这些东西。房子,车子,钱,我会通过我自己的努力去赚取。就算我所得到的没有你给的好,那至少是我自己踏踏实实赚的,我用着不心虚。就算是交换,我通过婚姻得到的,也会是一个知冷知热,会和我相互扶持走过一生的人。价值观不同,所以在这方面我们没有共同点。”
郑然“噗嗤”笑出声,戏谑道:“你才几岁,就考虑丈夫不丈夫了。小小年纪,说话那么深沉干什么?”
深沉吗?她不觉得。
跳过现在那个单纯的环境,她必须将目光放得长远一点。有些东西,必须早早看到,才能提前准备,不致于在面临选择时手忙脚乱,束手无措;有些东西,必须早早明白并且坚持,这样,才能在踏入那个五彩缤纷,充满诱惑的社会时保持本心,才能不迷失了要走的路。
这一点,真的要感谢郑然。
如果不是他在她单纯的生活中撕开了这么一个现实的口子,她怕是,根本就不会去思考那样一个问题。
或许她还很弱,很幼稚,但是她总有一天会成长起来,会强大起来。她会实现自己的理想,站在社会的顶端,到时候不是她被逼着去选择,而是她在这个社会中选择她最喜欢的。
下午时,他们这群人分成了两拨,郑然和夏玉玲带着要做伴娘的三个小姑娘去狄思安选礼服,家里的其他长辈则带着夏宜宣他们去买新衣服。
车子刚开到狄思安面前,就有人迎了上来:“郑先生,您来了。”
是郑先生,不是郑少。
夏宜宁微微一哂,至少从这一声上,可以看出郑然确实是靠自己闯出了名堂的。她仰着头,看着店门口那闪亮醒目的招牌,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在她低头往前走的时候,却不小心和正从里面出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我刚刚在看招牌,没注意到你。”夏宜宁刚站稳,就忙不迭地向对方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