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你什么眼神啊……连这点都没看出来?”
得闻“真相”,他放下了女强男弱的思想包袱一同欢笑,“我说呢,真把我吓得够呛……以为自己把整张脸都丢光了!偿”
笑风徐徐…撄…
她动身道:“咱们走吧,回有人烟的地方去。”
一只手拉住了人,“诶,你就这么走了吗?”
她反问:“莫非你还留恋什么?”
他看了看她的脚丫子,“我留恋你的脚,你的脚好奇怪,浑身泥成这样了它还竟然这么白净,要不……你穿上我的鞋再走?”
“不用。”
“那你稍等一下,我先到崖子下面去帮你找回鞋子。”
“别忙活了,是我自己不想要的,都已经摔坏了。”
“那你……”
“我是山里人,打小就赤脚,没事的。”
“别嘴硬,这条路长着呢,地面又很粗糙,小心伤了脚。”
“呵呵,有你在怕什么?”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后背,“先这么走着,走坏了就走坏了,到时候你背我不就行了,你……没意见吧?”
他头皮紧绷,“呃……没意见。”
话毕,两人结伴离开了先是命运多舛,后又凭生出“幸福”二字的山崖。
风景的意义在于调理心情,当心情好了的时候风景也就失去了它的价值。
沉重的心情会使人感到路程漫长,而轻松的心情却反过来让人觉得路途短暂,被命运撮合在一起的两个陌生人忽视了沿途的风景,颇为愉悦地一口气走出了徽杭古道。
妖精的精钢脚板子一路被人关心着,也一路被人惊奇着。
[小餐馆……]
出了徽杭古道,听了旁人一路肚子咕咕声的“顾冥冥”腹笑着寻见一家小餐馆,门口还停了几辆贴有越野e族标志的越野车。
爱玩的人一般也讲究吃,这家店显然味道还不错。
她道:“我肚子饿了,你呢?”
已然解下思想重担的练一然心中顿热。
他从昨日起就粒米未进,无奈囊中空空如也,抱定寻死之心的人早把余下的钱散尽,丝毫没有给自己留下回旋余地。
饥肠辘辘的人面露难色,“我也饿了,不过……我的钱包在路途中不翼而飞,身无分文。咱们……”
武赢天自知有钱包,只是没有看里面的数目。
她即刻切入身主的记忆体后查知顾冥冥是标准的苦妹子一枚,穷得叮当响,吃饭没问题,但身上的钞票得紧巴着用。
“身外之物不是问题,那咱们就在这里用餐吧,呵呵……由我这泥菩萨请客。”
“谢谢。”
他们进入了餐馆,餐馆里惊讶的目光唰唰向着赤脚泥姑迎面扑来,对她是上上下下一通狠劲打量。
坐在角落里无所事事的老板娘腾地站起,她快步过来招呼道:“哎哟姑娘,你这是咋的了……摔惨了吧?”
泥姑爽应地淘糨糊而话。
“是呀,今天挺倒霉的,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采野花时突然变天,艳阳高照翻手成了乌云压顶!”
“一阵阵的大风把我吹得站立不稳,人还没反应过来跟着就下大暴雨,泥泞得要命,结果一不小心从山坡上滑了滚了下去。”
老板娘观气场后认为此二人是女的说了算,把她伺候高兴了兴许会多点几个菜。
善于见风使舵的人转向练一然,责言。
“看你这男朋友怎么当的?给女朋友送花天经地义,摘野花这活应该是你来做才是呀!”
“唉……你们男人本来就是泥做的,再添加点泥土也没什么,相反还多出了几分硬朗不是。”
练一然什么数落话都能接受,就是绝不敢贸然领受“男朋友”这一敏感的称谓。
稍有惊慌的人赶紧辨道:“老板娘你误会了,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们……”
断话声乍起:“诶练一然,你什么意思呀?”
搅的就是浑水!
浑水才易摸鱼!
泥姑在关键时刻急速拉脸断了其话。
暗抱趣意的“顾冥冥”甩了一对白眼过去,“合着我是男的?还是你打心眼里就把我当作女汉子来看待?”
她居然不领情!
左右夹击之下,练一然被弄得瞠目结舌:“不是,这……我这……”
野蛮女友!
正在用餐的那桌越野e族们禁不住发出零星的笑声。
老板娘也不屑地笑了笑。
她和稀泥道:“你们年轻人忒有意思,明明成双成对了还嘴硬。”
话不投机乌云多。
生意人也不愿过多去掺合小情侣之间的争执,饭馆以经营为天,不见钞票不灿烂,聊天聊得再酣畅也只是呼呼作响的西北风。
老板娘话锋一转,切入正题道:“行了行了,说正经的,二位想吃点什么?”
“我要一份蛋炒饭。”
“顾冥冥”才说完便转向练一然,没好气地替老板娘发问:“你呢?”
一个蹭他人饭的人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
他小心翼翼地顺道:“我也要一份蛋炒饭。”
“都要蛋炒饭呀……汤菜要什么?”
“顾冥冥”应道:“不用了,我喜欢喝茶水。”
旁人亦步亦趋地跟着,“我也是。”
“行,那你们找个位置先坐着,马上就好。”
蛋炒饭相对于点菜吃本就很廉价,利润自然单薄,连汤菜都不要就更寒碜了,原以为小情侣会很大方的老板娘面色暗暗不悦,无精打采地拿着空菜单离去。
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和行走,“顾冥冥”身上的泥水已经干透了,衣服裤子上尽是龟裂状硬邦邦的泥块。
结果……
人才一屈身坐下,椅子上已是“嘀嘀嗒嗒”脆落了不少大小不一的泥片。
旁音道:“诶,姑娘,我找一套衣物给你吧。”
越野e族中的一名年纪与“顾冥冥”相仿的酷装女子笑色撒话过来。
“就冲你现在这副样子,一会儿恐怕不是吃蛋炒饭,而是吃泥炒饭了!咱俩身材差不多,我车里有一整套的旧迷彩服,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换上。”
“顾冥冥”喜出望外,“哎呀,感激还来不及呢,哪会嫌弃呀?”
“嘀嘀嗒嗒”
她又抖下一层泥片地起身道:“我要我要!”
笑风拂面。
[越野车……]
越野车的尾门大开,女车主在堆满了各种物品的行李厢里东翻西找。
迷彩服很快被从防水的密封袋子里拿了出来,“顾冥冥”见状顿时很吃惊,它有型有色,仿佛是刚从货架上取下来的新货。
她感叹道:“哇哦……这么新!你还说是旧的。”
越野e女不以为然道:“我已经穿过了一两次,当然是旧的无疑。”
待拿到这套质地优良而又崭新的户外日常服后,妖精颇为感动……
长久以来几乎都是自己在照顾别人,替他人分忧,现如今她居然难能可贵地体验到了一次受帮助的感觉,很暖。
她道:“咱们素昧平生的,你这人心肠真好,谢谢!”
“瞧你,这是缘分,谢啥呀谢……”
越野e女说着便从一个大号塑料收纳箱里拿出一双连吊牌都没摘去的鞋子,然后递给她。
“诶,我这里还有一双36码的备用登山鞋,你拿去试试合不合脚?”
吊牌自我揭示出这双鞋子价格不菲。
“顾冥冥”连连摆手,“你这是全新的呀!不用了不用了,你的衣服已经叫人感激不尽,我哪还能再要鞋子……”
她抬起脚板子短暂展示道:“你看看,完好无损。不瞒你说,我是在大别山里长大的人,不娇气,脚板子结实着呢。”
“少矫情,快接着!”
越野e女固执地将鞋子硬塞给她,“都说救急不救穷,我这么做可是典型救急,你就算是帮我完成一个积攒功德的心愿吧,别客气,一快拿去穿上。”
衣服脏了洗洗还能应付,但外相破了即便补上也穿不出来,有了衣服却没有鞋子更说不过去,连长征的红军都还有草鞋穿。
“顾冥冥”确实需要这些东西,于是她小作推辞后便左谢右谢地收下。
[数分钟后……]
衣服合身,鞋子合脚,装扮合妖。
一身迷彩服外加登山靴,浑身上下散发出飒爽英姿的“顾冥冥”重新出现在小饭馆里。
餐馆里惊讶的目光再次唰唰向着此前曾经的赤脚泥姑迎面扑来,对她是上上下下一通狠劲打量。
练一然不由得眼前一亮,他被改头换面的人深深震撼到了——她如此精神焕发!这还是那个寻死的女孩吗?
越野e族一方数人无不咂舌……
“啧啧……好有型呀!”
“好靓!”
“难怪老话要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前后的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不错不错!”
越野e女开怀道:“你能把我的衣服穿得这么有气质,不仅仅是物尽其用,还大放光彩,值了。”
老板娘禁不住心中的感慨也来凑话:“哎哟哎哟,这身行头中看,人也倍贴合,就跟训练有素的女兵似的。”
笑声云云……
“顾冥冥”再次谢过施舍之人,然后坐下来准备吃饭。
蛋炒饭来了有一阵了,而喉头频频蠕动的练一然却端坐着一动也不敢动,他很知趣,明显是专门等着她这位东家先开张第一口。
“发什么愣呀你?”
她凑近虐了他一眼,吐气如兰道:“秀色可餐是骗人的,还不赶快吃饭!”
饭香,食不语。
体香,心不静
他赶紧地狼吞虎咽,她也不甘示弱。
先吃的邻桌尚未结束,这桌的两盘蛋炒饭已是被风卷残云地扫荡一空,并响起了咕嘟咕嘟的饮茶声。
她诚问:“诶,要不要再给你加一份?”
他诓回:“不用了,我吃饱了。”
她动身,“那咱们走吧。”
他跟从,“哦,好的。”
结过账,告完别,两个陌生的路友踏出了小饭馆,一道前往附近的车站。
[路上……]
顾:“练一然,你准备去哪里?”
练:“回家。”
顾:“什么地方?”
练:“皤滩。”
顾:“皤滩……皤滩在哪里呀?”
练:“台州。”
顾:“哦……好远。”
练:“是啊,单是从这里到台州乘火车就大约有五百公里行程,从台州到仙居再到皤滩又有一百公里左右的汽车里程。”
顾:“这么说加起来有六百余公里……啧啧,看来咱们俩得有一番灰头土脸的奔波了。”
练:“咱们?”
顾:“是呀,你不是没钱么,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得亲自把你送回家去。”
练:“不必不必,我可以一路搭顺路的货车回去,不要钱的。”
顾:“你想搭货车也行,我陪你去。”
练:“为什么?”
顾:“你以为货车想搭就能搭上么?想得真美!”
练:“咋了?”
顾:“你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谁知道有没有歹心?有哪个司机敢捎带有盗抢嫌疑的人?没戏!”
顾:“可是有我在的话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要把咱们俩的关系说成是亲兄妹,呵呵……想搭就搭。”
练:“呃……这么糊弄也成?咱俩口音截然不同的呀!”
顾:“管它呢,这有何难?就说咱们兄妹命苦,父母离异,一个是后爹养的,一个是后娘带的,你看这不就结了。”
练:“呃……”
顾:“还有啊,就算你运气好,成功地搭上了顺风车,难道你就不吃饭了吗?”
练:“呃……”
顾:“所以啊,不管怎样都得我陪你。”
练:“要不……你借我点钱吧,回去后我一定还你。”
顾:“不借。”
练:“为什么?”
顾:“要债都找不到家门,你当我傻呀?”
练:“呃……”